()下午徐書煙正忙著收租。
他同開理發店的剪子阿六討價還價,正胡扯到外頭戰火紛爭,國內已經沒幾塊沒被硝煙燒過的土地,正所謂寸土寸金,徐書煙沒有漲租已經算好。
剪子阿六一臉不平:“以前吳阿媽逢年過節開不了張,總給我們減些租金,怎麼到你這就變啦?”
“所以她有這麼多間鋪子,如今想要送兒子出國留洋,卻一分錢都拿不出來,隻能賣了鋪子湊錢,”黑發年輕人溫和一笑,“剪子阿六,你若是不租大可以搬走,這條街靠著護城河,來往商船客流大,早有大把的早餐鋪子等著這地段……”
“好好好!行行行!給你給你!趕著回家祭祖,沒空同你在這浪費時間扯皮!”一聽鋪子不租了,剪子阿六又開始著急,從懷裡掏出~幾枚銀元,塞到黑發年輕人手中,“哎呀你個徐裁縫,平時扯你點碎步睜隻眼閉隻眼的,沒想到也是個三分錢買燒餅看薄厚——小氣得很哩!”
徐書煙掂了下手中銀元,微微一笑,正想說這年頭上山祭祖的死人錢都要拿活人錢來算,不精打細算還怎麼過日子——
這時候忽然從街道那邊傳來一陣騷動。
“怎麼啦?”他一臉茫然。
“誰知道呢,興許是又出了什麼大事,這年頭哪裡都不安生,”剪子阿六還在抱怨個沒完,“徐老板,你說你孤家寡人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攢那麼多錢乾嘛呀!不如給我們這些拖家帶口的留點兒活路……”
“孤家寡人就不要吃飯啦?”徐書煙莞爾一笑,調侃。
“話不能這麼說,噯徐老板,你說你如今也算是個小財神了,攢那麼多錢,就沒想過成個親什麼的……”
話題至此,黑發年輕人收斂了笑,淡淡瞥了眼那剪子阿六,那輕描淡寫的一眼,卻瞬間歇了他想要給他介紹一下自家嫂子家小堂妹的心思。
“我成過親。”徐書煙淡道,“隻是結果不太好。”
剪子阿六瞬間收了聲,震驚於這個爆炸性新聞,瞪大了眼瞧著麵前這黑發年輕人。
徐書煙卻不再什麼,看著有些厭倦眼下的氣氛,他擺了擺手,仔細收了銀元便繞到街道另一段。
……
接到另外一邊確實是另外一番景觀。
隻見平日裡熱熱鬨鬨,擠滿了賣清明用品和吃食的小攤販街挑著擔子被趕了開去,道上清一色的帥府大兵一字排開,守在街道兩旁,小攤販被清空了清出一條乾淨寬敞的街道來。
戒嚴。
“怎麼啦?”
“聽說是上麵來人了!”
“謔,來的什麼大人物呐這麼大排場!”
“讓讓讓讓!彆擋著道了!吃槍子啊!”
人們竊竊私語。
徐書煙湊到一群正討論的人旁邊一聽,便搞明白了事情緣由——
“清明節,便是外地郎往回趕,漂泊在外的人急急忙忙要出門,這不,又有大人物要來了!聽說是個司令官呐!”
“什麼人呐!前幾日帥府的曆參謀回來都沒這架勢!”
“聽說是北邊一些的地方派來的司令,留洋回國,祖籍是咱們這兒的,這不,清明啦!回來祭祖啊!”
“哎喲嗬?北方那邊來的?”
“咱們這小城還出不少人物嘿!”
“那可不是麼?”
原來是外麵又要來人了。
徐書煙臉上倒是沒多大情緒,來了什麼大人物,同他這老百姓關係不大,他隻是唇角輕挑,轉身進了旁邊那古鹽城最好的酒樓裡,打了一壺杏花釀——
這天氣還是有些冷,南方又潮濕,每當這種天氣,他夜裡便會鬨腿疼鬨得睡不著覺,喝了溫熱過的酒,便能夠好睡一些。
從酒樓路出來的時候,正好撞見剛從戲園碰了一鼻子灰的霍顯。
徐書煙素來不愛招惹當兵的,若不是白大帥實在是從小一起的玩伴,他肯定也要對他繞道走的……眼下見了霍閻王,他也隻是腳下一頓,隻當是個麵熟的人衝他禮貌微微一笑,微點頭,就要擦身而過。
卻在這時被他從後頭一把拎住了衣領。
“噯,等等,等等!”
霍顯粗著嗓子,吼得酒樓裡眾人看過來,目光在他和徐書煙中間來回轉動。
不怪霍顯,實在是這會兒見了徐書煙本人,他這才想起早上時候白毅的交代,一拍腦門想起來都特娘的下午了,壞菜!
見徐書煙還掙紮著想要走的樣子,他也不耐煩了,大喝一聲:“跑什麼!剛才還衝老子笑呢!又不吃了你!”
酒樓裡的人哄笑起來。
徐書煙隻覺得丟臉至極,無奈解釋:“霍軍長,您先放開我……哎,衝你笑那隻是基本禮貌,並不是——”
並不是就代表我樂意看見你。
後麵的話沒說完,但是霍顯對於自己平日裡是個什麼止兒啼哭的形象還是有點兒批數的,“哼”了聲翻個白眼猜到了這小裁縫要說什麼,嘟囔著“你以為老子稀罕見到你啊”一邊伸手將他拎過來擺在自己的麵前。
當兵的向來葷素不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