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話如果許焉當時在就當笑話處理了,可惜,當日他人在城外,恰巧顧容也不在——長樂賭坊的小馬仔生怕這老婆娘真的有本事叫來當兵的,而且一時間又聯係不上顧司令或者是自家老板,隻能硬著頭皮讓她進去了。
結果自然是輸得精光,又欠了一屁股的債。
等顧容回城裡,這才知道有人打著自己的旗號大鬨長樂賭坊丟儘臉不說,還平白無故又害他背上了一大筆債。
手下養了那麼多兵,現在亂世之中,三天兩頭就要出去乾一波仗,顧容本來手頭就不寬裕,自然不高興,於是埋怨許焉不會做事。
許焉則非常憋屈,他是早就讓顧容放幾個兵到他們場子看著,是顧容自己嫌把這種交易放到台麵上來十分不好看沒答應——
現在出了事怎麼能就怪他呢?
一來二去,也就成了糊塗賬,許焉心裡憋著一股氣,所以跟顧容要何家老母欠下的賭債時,一個子兒也沒少。
也不知道把顧容氣得怎麼背地裡跳腳。
以上,兩人便是這樣結下梁子。
徐書煙聽了這來龍去脈,笑得直不起腰來,評價了一句“幼稚”……許焉看著他笑,也跟著笑。
“還是你聰明,知道這種人不能慣著,”許焉說,“若是幾年前你一直縱著那人,私底下給他賭資,如今都不知道鬨成什麼樣子。”
“我隻是知道這世界上,做了壞事就是紙包不了火的,用金錢偷得換來的安生日子,實際上又有多安生呢?”
黑發年輕人的話,讓原本隻是並肩一同與他站在陽台的男人轉過頭來——
月光之下,他望著他的眼神兒有些亮。
和以往總是掩在笑意的模樣不一樣。
說不上哪裡不同。
但是這一刻,徐書煙卻有一種,這個人難得露出了一絲絲真正情緒的錯覺。
“你倒是想得明白。”男人放輕了聲音,嗓音之中帶著歎息,“你做的事說起來叫人不恥,然而你不遮遮掩掩,如此坦然,雖然大家都知道錯的終歸是錯的,但還是叫人失去了想要罵你的衝動。”
“罵一個人是為了辯駁或者試圖叫他反省,我都躺平任嘲了,還有什麼好罵的?”
兩人說到這,一同笑了起來。
此時已經接近子時。
晚會到了最後的募捐環節,那錢無非就是用去建教堂、孤兒院以及醫院,從心靈寄托到孤兒收養到醫療,恰巧都是這個時代最需要的去處——
徐書煙想,和他不一樣,許焉或許真的是個好人。
……
整個募捐的過程,徐書煙就端著一杯紅酒站在旁邊含笑看著。
顧容是個窮光蛋,今日被叫來不過是拿人手軟,替許焉撐場麵,這會兒也站在旁邊一臉無趣地看著。
兩人站得不太遠,但是也沒怎麼說話。
隻是到了晚宴最後的時候,徐書煙看見顧容身邊的小唐副官一臉蒼白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可能是事情比較急,他跑得快,音量也沒怎麼控製好——
所以他說的話,徐書煙都聽見了,大概就是何唐生的老母又闖了禍,現在有人要把何唐生拉去南風館賣了。
顧容臉色一下子變得不那麼好,抬手一把將軍帽取下來,露出下麵被壓的有點淩亂的頭發……男人不耐煩地扯了下衣領:“什麼東西,那些人不知道他是誰的人?”
小唐副官不敢說話了。
看來是不知道什麼人,不僅知道何唐生的身份,還膽子頗肥地準備訛顧司令一把。
在旁邊看著男人麵色鐵青的模樣,徐書煙不厚道地笑出了聲——正好顧容正滿腔怒火,猛地一個轉身:“你又笑什麼?”
“我們剛結婚那會兒,何唐生就打著跟你告密的旗號來威脅我給錢,”徐書煙看著台子上,燈光下微笑講話的許焉,淡淡道,“那時候我也害怕和愧疚,所以給過他兩回,每次都是幾個銀元。”
“你是在同我講你也有良心?”顧容冷笑。
“不,我的重點是,我隻給過兩回。”徐書煙道,“後來,我情願同你離婚,也不願意給他第三回。”
徐書煙的意思是,這種人,胃口越養越大,就是個打著可憐人旗號的無底洞,永遠懷著愧疚、憐愛之人去扶持……
隻會害了自己。
然而,顧容卻完全沒往這方麵想——
他聽著,就是,徐書煙這個王八蛋死騙子,情願和他離婚,也舍不得那幾個銀元?!!
乾!!!!
欠抽是吧?!!!
原本臉色就不好看的男人瞬間從薄怒變為滔天怒火,麵色鐵青瞪著黑發年輕人,咬牙切齒連說了幾個“好”,將軍帽往小唐副官懷裡一砸,轉身踩著軍靴像頭憤怒的猩猩似的離去了!
留下了一臉懵逼的徐書煙。
徐書煙:“?”
我說什麼了,至於氣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