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鏡子照了半天,燕之美滋滋的出了屋,窩在門口的唐伯貓馬上站起來走向她,眯著眼睛在她的腿邊蹭來蹭去。
知道今天府裡有聚會,燕之怕它到園子裡亂跑,便又給它拴在了簷下的柱子上。
抬頭看了看天色,她覺得還早,陽光卻已經很足,照在臉上能讓人覺出燙來!
“今兒這天可是夠熱!”燕之嘀咕了一句,彎腰拍了拍唐伯貓的腦袋:“等著啊,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到後院的廚房裡,燕之從扣著的大碗裡抓出一把煉油剩下的肉渣來放在案板上用刀斬碎了,又切了很小的一塊饅頭,把兩樣東西放在貓食碗裡拌了拌,她收拾了灶台上的東西,端著一碗貓食去喂貓。
“今兒不是沒出去嗎……”
貓食碗放在地上,唐伯貓伸著鼻子聞來聞去的就是不吃,燕之蹲在一邊看得著急,又把貓食碗往前推了推:“你嘗嘗,有葷有素,營養全麵,味道真不錯!”
“嗷!”唐伯貓委屈的叫了一聲,終於還是低頭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來。
它吃的極為精細,伸著粉嫩的小舌頭專挑碗裡的肉渣吃,一會功夫之後,貓食碗裡隻剩了些饅頭渣子。
唐伯貓伸著舌頭舔了舔嘴,又窩回了柱子後麵。
有柱子擋著,它曬不著。
燕之歎了口氣:“太饞了你……光吃肉,以後會成大肥貓的!成了大肥貓你就跑不動啦,作為一隻貓,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麼……”
唐伯貓不為所動,也不聽她嘮叨,舔完了嘴舔爪子,舔完了爪子它背靠在柱子上坐好伸出一條腿去,低著頭開始舔屁股……
“彆舔啦!假乾淨!”一想到它高興了也會舔舔自己的手,燕之趕緊打斷了它繼續搞‘個人衛生’的舉動,她解了拴在柱子上的麻繩,牽著貓咪進了屋。
“等正午的時候外麵肯定熱的和下火似的,你還是在屋裡吧。”她把麻繩的一頭係在床腿上,唐伯貓呲溜一下就鑽進了床底。
“老規矩,不許往床底下拉屎撒尿!”燕之趴在地上探著頭對床下的唐伯貓囑咐道。
屋裡被燕之收拾的很是乾淨利落,她每天都會把屋裡的地擦一遍,連床底下也不放過,如今她趴在地上,隻覺得身下的地麵涼絲絲的讓人覺得很舒服。
“明天出去買張席子回來,太熱的時候就把席子鋪在地上睡覺……”她站了起來,一麵整理的衣服一麵算計著買了席子之後身上還能剩下多少銀子。
草席比南方運來的竹席要便宜不少,燕之沒多想,很快便決定先買張草席用著,等明年銀子富餘了再買張結實耐用的竹席。
過了天貺節眼瞅著就要進入伏天,王府的外麵就是一條護城河,因此這幾天她覺得夜裡睡覺的時候蚊子格外的多。
站在窗前,看著光禿禿的木格子窗戶扇,燕之覺得必須得買些窗紗回來把窗戶蒙上。
這兩樣東西都是緊要的,燕之沒猶豫便做了決定。
若是她一個人過日子,這些銀子都是可以節省下來的,可她現在屋裡多了個人,那個人還生的金枝玉葉嬌貴的很,她得養小苗似的養著他,用心澆水嗬護著,隻盼著他能長得茁壯起來……
一想到景行,燕之不由自主的微笑起來,她緩步出了屋,往院門的方向看了看。
外麵似乎是比往日熱鬨些,站在屋門口就能隱隱的聽到外麵有人說話。
燕之朝著大門走去,她拉開了門栓想要開門出去看看,一拉之下,院門竟沒有開。
“嗯?”燕之怔了下。
自從那天景行解了她禁足之後後院就再沒有鎖上過,燕之雖然極少開門出去,但每天她都要過來開兩次院門放送飯的秋夕進來,她看見了幾次那把掛在門環上的帶著銅鏽的舊鎖。
不死心的拉扯了幾次門板,兩扇門板依舊不能打開,而燕之卻從被她扯開的門縫裡看到了連著兩個門環的銅鎖。
銅鎖通體乾淨金黃,沒有鏽跡,一看就知道是把新鎖。
那把舊的銅鎖則吊在一隻門環上輕輕的晃悠著……
麵無表情的透過門縫看著掛在外麵的兩把鎖,燕之的腦子有那麼一瞬是空的。
門縫有一寸多寬,從這方寸之間的地方望出去,她能看見遠處人影綽綽。
“嗬嗬。”燕之笑了一聲,關嚴了大門。
一扇院門,兩個世界,外麵的衣香雲鬢鶯鶯燕燕皆與自己無關。
她看都不看一眼。
……
天貺節聚會,是大惠貴族青年男女的聚會,一年就這麼一天可以讓這些依然長大了的公子小姐們堂而皇之的相見,因此凡是得到了請柬的人大多會盛裝出席。
曬詩文什麼的不過是個幌子,這些心懷叵測的年輕人們更願意睜大了眼多看看一看來參加聚會的人,保不齊有合了眼緣的,家世若是再能相當就最好不過,正好成就了一門好姻緣。
自己看對了眼的,總比被媒婆子說在一起的親事順心。
“走吧,咱們也出去露個麵。”景行與水輕舟在銀安殿裡坐的時候不短,他看著外麵的仆人一直進進出出往裡迎著客人,估摸著人已經來的差不多。
這場聚會原本應該在國師府裡舉行,水輕舟推說國師府地方太小,求了景行,於是今年的聚會就改在了賢王府。
“好。”作為半個主人的國師大人也站了起來與景行一起走了出去。
一出大殿水輕舟馬上又退了回去,景行走著走著身邊便沒了人,他不禁停下腳步回身望去:“國師大人?”
“殿下稍候。”站在銀安殿裡,水輕舟抬起一隻手來從袖籠裡摸出隻小巧玉瓶來,他把打開軟木塞子倒出一些在白皙的手掌上:“來點兒?”他把手裡拿著的玉瓶朝著景行晃了晃。
“這是什麼?”景行走過去接過瓶子來聞了聞,倒是有點淡淡的脂粉香氣。
“這是本座秘方製的香脂,用了珍珠粉,末利,羽豆……”水輕舟說了長長的一串名字出來,景行隻聽了一頭霧水:“這些東西怎麼都像是胭脂香粉的東西呢?”
“不一樣。”當著景行的麵,國師大人把那些香脂細細的抹在臉上,脖子上甚是手背上,他一邊抹一邊道:“胭脂香粉是女人梳妝用的東西,本座做得這個香脂卻隻有一個作用,防止被外麵的日頭曬黑。”
“……”景行看看膚白貌美的國師大人笑了:“國師大人已然夠白了,還用抹這個?”
“防患於未然總是沒錯。”水輕舟把手伸向景行,景行卻握了瓶子不打算給他:“既然這麼好用,餘下的這點本王就收了!”
水輕舟盯著他看了幾眼才搖頭道:“世上人的皮膚各不相同,王爺用我這個方子是沒用的。”
“那國師大人不如再受點累,為本王也調個方子出來?”一聽說東西沒用,景行隨即把玉瓶換給了人家,還回去之前不忘講個條件。
“王爺用的方子是現成的,不用單調。”水輕舟收了玉瓶這才走了出去,當他從景行身前過去的時候,景行聞到了一股子似有若無的香氣:“王爺臉黑,隻有多敷些白粉了。多敷幾層就好,總能遮蓋起來。”
景行被他的一番話氣笑了。他快走幾步與水輕舟同行了,小聲嘀咕道:“哎!”
他用手肘碰了碰水輕舟。
“嗯?”水輕舟側頭望向他。
“國師大人聽過民間有這麼一句話麼,小白臉兒沒有好心眼兒……”景行吃吃笑著說道。
“總好過小黑臉兒……”水輕舟收回視線淡淡的說道。
……
小黑臉兒賢王殿下與小白臉兒國師大人一出現在園子裡,便被先到的青年們圍了上。而那些貴族仕女們則保持著一貫的矜持,隻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站著麵帶微笑著看著這邊的一切。
聚會的氣氛很隨意。
來去自由,主人不必出去迎接客人,客人離去時也不必和主人打招呼。倒是彼此都方便,省了不少客套噓話。
“國師大人,賢王殿下,怎不見您二位把詩文曬上呢?”青年們與主人見禮之後,有人便開口問道。
頓時四周安靜下來,不少人豎起耳朵來……
國師大人不做國師了也是身份尊貴的郡王,賢王爺就更不必說了,若說帝都未曾婚配的貴族男子中,屬他們二位為楚翹。
但景行病弱之名遠播,惦記他那個賢王妃位置的女子很有進門就當寡婦的危險,因此倒是水輕舟更能吸引那些女子的目光些。
“哈哈!本王可是憑著在自己家裡辦著方便,一早就把拙作曬出去了,你們大可去找,隻要找到了本王就認,彩頭隨你們提!”景行廣袖一揮笑著說道。
他人生的瘦弱,細細高高的一條,說話倒是爽快,青年們聽了頓時叫起好來:“王爺您既然這麼說了,若是我們尋到了您的大作可是要重重的敲筆竹杠的!”
“不用客氣,儘管敲來。”都是些場麵上人說的場麵話,誰也不會當真。景行的身份擺在那裡,這些青年人想找到他的文章的心思不假,找到了就是多了個與賢王搭訕的話頭,誰敢拿著那張紙到他麵前去獅子大張口?
要知道賢王殿下的四個舅舅可都是掄大刀的!
“待會兒我去問問阿弟,看他把東西掛在哪裡了,好告訴你!”坐在涼亭中飲茶的三郡主聽了景行的話後推了推了坐在旁邊發呆的小姑子。
“嫂子不要去問。”徐金蟾回過神來忙搖頭道:“等下我就要回去了……”
“不成,今兒嫂子要等聚會散了才能回去,你也不許走,到時候咱們一起回去。”三郡主招了丫鬟過來要了一盤切好去了籽的香瓜放到了小姑子跟前:“好幾個人看著咱們這邊呐,都是看你的。”她壓低了聲音說道。
徐金蟾微微蹙眉,轉身對了半池蓮花:“嫂子又在說笑。”
見小姑子對那些貴族子弟都沒意思,三郡主心裡竊喜。
小姑子今年才十七歲,若是能在等一年,弟弟的身子養好些,她還是有心去保這個媒的。
“國師大人,您的呐?”
見眾人都望向自己,水輕舟知道是躲不過去了,他伸手解了掛在腰上的玉牌挑在指尖舉了:“本座的文章拿不出手去,便把這塊玉牌掛出去吧。”
他的手舉起,手臂上的衣袖滑落,白皙如玉的肌膚露在眾人眼前,頓時把所有的視線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