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遇見(1 / 2)

正堂裡坐了一桌子人陪著燕之吃飯。

原本這些人都是沒有資格同她坐在一起的,然而燕之堅持著讓他們坐,宮,商,羽也隻好硬著頭皮坐了。

隻有阿文是興高采烈地坐在了燕之的身邊吃了一頓與帝都家裡完全不同風格的接風宴。

他年歲小,即便是能上桌子吃飯也沒他說話的地方,因此便悶頭猛吃。將一大桌子的菜都吃了個遍之後,他不聲不響地放下了筷子,心裡已然對這桌飯菜做了評價:原來成家的飯菜也就那麼回事,跟姑姑親手做的沒法比……

燕之估摸著那三位歲數大的吃飽了,她放下了筷子:“今兒都累了,早點歇著吧。”

起身離了坐,燕之出了正堂,跟在兩個丫鬟的身後往自己住的院子走,越走心跳的越快。

成純熙的院子與成子夫婦居住的院子毗鄰,中間隻用一排種的整齊的薔薇做了院牆。

薔薇已然發了芽,就是還沒有長到茂密的程度,枝枝葉葉地扭在一起伸展著,是種張牙舞爪地難看。

燕之邁步進來默不作聲地四下看了看,她點了點頭:“一切都是舊時的模樣。”

院子裡的一切都是成純熙走時的模樣,如今她回了來,也像是才離開不久的感覺。

成純熙並沒有多愛院子的這些花花草草,隻是她的父親眼睛看不見鼻子和耳朵就分外的好使,在她心裡父親是比母親還重要的,因此也肯為父親多花點心思。

當年成純熙差人種了這些權當了幾麵院牆的薔薇,旁人都以為是她喜歡看花,其實她為了給父親聞花香的。

薔薇開花的時候花香濃鬱,成純熙自己很喜歡這種味道,便也讓父親一起聞聞。

至於薔薇上生滿了刺,若是父親一不小心撞到了上麵就會受傷這種事她是不會考慮的。

過去的成純熙就是個一個不諳世事任性的孩子呀……這是燕之給‘自己’下的結論。

“少主。”從臥房裡走出一個丫鬟對著燕之行禮道:“您是到湯池沐浴還是在房裡?”

“房裡。”燕之吩咐了一聲,低頭對一直跟在身邊的阿文說道:“阿文,你跟著他們到後院洗個澡去,那裡有溫泉。”

“姑姑,我洗完了能跟您住一個院子了麼?”成府太大了,層層疊疊的幾重院子不說,還到處都被陌生的麵孔盯著看,阿文有些不習慣。

“成啊。”燕之點頭道:“我記得這書房就有一張矮榻,你就在這兒住幾天吧。”

“謝謝姑姑!”阿文的小臉上立馬帶了笑,蹦蹦跳跳地跟著一名婢女走了。

提步進了臥房,此時天色將暗,屋中的四角已經點了蠟燭很是明亮。有丫鬟正在收拾燕之帶來的衣物。

“就放在包袱裡吧。”想著住不了幾天還要上路,燕之嫌來來回回的收拾麻煩,索性讓丫鬟把包袱整個放進了衣櫃。

“少主,讓奴婢伺候您沐浴吧。”浴桶被送了進來,一桶一桶地熱水被倒了進去,先前在門口對著燕之行禮的丫頭走了過來就要幫著她脫衣服。

“不用。”燕之側身避開她的手,溫和的說道:“都出去吧,我自己來。”

打發了走幾個麵麵相覷的丫鬟,燕之把房門從裡頭閂死,又把屋裡的蠟燭滅了三支,那時的蠟燭要比使用油燈貴不少,她隻是洗個澡,用不著屋裡那麼亮堂。

站在木桶前慢條斯理的脫了衣裙搭在椅背上,燕之抬腿坐進了浴桶裡。

“唔……”水溫稍熱,讓才泡進水裡的燕之哆嗦了下。但這樣的溫度是很好適應的,很快燕之便低低地歎息了一聲:“舒服……”

閉著眼在氤氳的熱氣裡泡了好一會兒,燕之覺得四肢百骸都要泡散了的時候,她睜了眼手裡拿著支束發的簪子自言自語道:“方才在爹娘跟前沒撈到機會和你說話,現在這屋裡就咱倆,成純熙,我們談談吧。”

她說話的聲音很小,自信就是有人在門外守著也一定聽不見她說了什麼。

“進門的那一出是你鬨的吧?”她抬手往桶裡加了一瓢熱水:“就算你不說話我也知道是你。”

“這裡是你的地盤,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明白告訴你吧,既然先前你尋了死,那我就當你是真死了。”

“聽見沒有,你死了!”她加重語氣說道:“這具身子現在就是我燕之的。”

“你甭不服氣。”她把銀簪舉到眼前漫不經心地看著簪子上的花紋慢悠悠地說道:“我和你不一樣,你是自己尋死,我是沒活夠呢。”

“所以呢,你舍了這具身子,我要她!”

“不管以後的日子是好是壞,我都會好好的愛護她,爭取活到她白發蒼蒼的時候。”

“像今天這樣的事兒,我不希望再來第二次。”她頓了頓,把右手放到了左胸上,銀簪尖的一頭抵在皮膚上戳了個小坑:“你最好老老實實地待著,再敢把我推出去,那下次我就不會這麼好脾氣地和你講道理了。”

“我會把這裡戳個洞出來,讓你也嘗嘗做孤魂野鬼的滋味。”手下用力,皮膚上傳來一陣刺痛:“還有,爹娘我已經認了,該我做的事我都會做。”

“樂聖這個名號也不會在我手上丟掉。”

……

該說的話說過之後,燕之在成純熙的臥房裡躺在她的床上睡了個好覺。

心裡平平靜靜的,連夢都沒做。

對於威脅身體裡那個隱約存在的靈魂這件事燕之不認為自己做的不對。

這具身體本來就是成純熙放棄了的,沒有道理現在她燕之把日子過好了再把這具身子還給成純熙。

第二天一早,燕之如平常一樣的起了床,用過早飯之後,她把目前充當了成家管家之職的商請了進來,讓他把這幾年成府的情況事無巨細的說了一遍。

這一說就說了幾個時辰,期間燕之多是傾聽,隻偶爾地提問幾個關鍵的問題。

“二叔您先歇著,有事我在請教您。”商管家管的兢兢業業,他身有殘疾,又不是專門的人才,成子肯用他,就是看中他的忠心。

燕之決定成家的大管家暫時還讓商擔著。

她看中的也是他的忠心。

商把成府這些年的賬冊送到燕之這裡,她一天沒出院子,連晚飯都是草草地在書房裡用了便又一頭紮進了那些寫的工整內容卻亂糟糟的賬頁上。

一天之後,燕之帶著人到了樂陵城裡,出其不意地出現在了成家的各個鋪子裡,回來的時候又到山下的農莊看了看。

如此看了四五天之後,燕之不出去了,坐在正堂裡將成家做了個大刀闊斧的修整。

先是將府裡富餘的人手派去了山下的農莊,而農莊裡原本雇的那些把式隻被她留下了幾個手藝好的。

好把式可以當師父,並不需要太多,這樣外頭的人少了既省了月份銀子還好管理,隻此一個安排就讓商對燕之刮目相看了。

燕之又把城裡一直拖欠著成家銀子的兩家鋪子收了回來另租。

隻是時間太急,一時半會兒的還沒有租出去。

大事小事的忙活了十來天,燕之終於把成家的一本亂賬整理出了眉目。

當然,十天的時間也就隻能做成這樣,其中很多地方燕之並未過多的深究。

深究起來會牽扯很多方麵,成子的萬貫家財他自己都從未真正算清過,隻籠統地知道個大概,燕之用這麼短的時間想要將這些金銀的數目弄得清清楚楚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這是個細活兒,急不得。

成家的事可以慢慢做,而有一個人她卻等不及要見到他。

手頭的事兒剛剛處理的七七八八,景行的影子就像春天的雜草一樣從燕之的心裡蹭蹭地往外冒,不用雨水,不用陽光,這些雜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蓬勃地發展起來,燕之感覺自己要是再在成家待下去,她的心頭上就能長出一片大草原來!

“又走?!”羽天天在溫泉裡泡著,剛覺得身子舒適了,一聽燕之的話,她馬上說道:“丫頭,那裡可是在打仗呢……”

“姑姑,他的情況您最清楚了。仗打完了太平了得什麼時候?”燕之看著羽微笑著說道:“我等不了。”

“……”羽抿進了嘴唇看著她,最後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低聲道:“我這就收拾東西去。”

燕之的脾氣就是如此,認準了事兒就要去做。羽知道誰勸她都沒用,隻能由著她。

“姑姑。”燕之站了起來,走到羽的身邊輕聲道:“我想,這次就讓宮叔跟我去吧。”

“不成!”羽的兩條眉毛幾乎倒立起來,她大聲道:“這個可不能聽你的!”說完她往門口一站關上一閃門板,把剩下的一半堵上之後看著燕之道:“你是少主,彆的事兒姑姑不管,唯有出門這件事兒,丫頭你必須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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