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最後的餘韻將所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老方家地坪上擺著牌桌,玩的是跑胡子,俗稱喂胡子。
上桌的有方正斌、方正國與兩個鄰居。
來來回回的看客比較多。
少年人裡麵有方年、方芬芬,茅壩的其他年輕人。
父輩人更多,沒有冬日的寒風,連看牌都多了樂趣。
牌局打得不大,不算賭博,不過方正國今天可能姓送。
從上桌開始,也就贏過一次。
棠梨、維南這邊的習慣都是打百胡,也就是胡息要累計到100以上,方正國同誌滿了一次,贏了12元。
對於方正國打牌的品性,方年記得很清晰,但凡連續輸,就特彆容易上頭,且脾氣暴躁。
誰去他旁邊看一眼都是錯的,其中尤以林鳳為最。
但今天……
輸了一下午,少說也有三五百,臉色硬是一直和風細雨,還有空嗑嗑炒南瓜子——相較於葵花瓜子,方正國更喜歡嗑南瓜子。
這還是昨天去林平陽家,老人給方正國的。
該說不說的,看客方年有那麼點欣慰的感覺。
儘管不知道方正國是今天大年三十和風細雨,但不暴躁總歸是好的。
畢竟要是暴躁的話,氣壞了自己,也帶給了旁人負能量……
“碰起~”
“慢點,我胡了……”
“哦呦……”
“滿百了,恰好天黑了,收工收工……”
剛好是在大家準備散場時,馬林巴琴鈴聲有節奏的響起。
其時已經將近傍晚六點鐘了。
林鳳都已經準備好了飯菜,不過年三十晚上誰家都不留客,大家都沒打算留下。
“……”
在收拾結賬等的鬨騰聲音中,方年從兜裡摸出手機,看了眼屏幕上顯示的備注,眉毛微挑。
心裡尋思早上才打了電話。
就算是她林語淙‘彆出心裁’的想要通過電話一起守歲,現在時間也太早。
“有電話怎麼不接?”
林鳳見方年好像在發呆,喊了句。
方年猶豫幾秒,最後還是滑動接聽了電話。
“啊我……”
方年話還沒說完,林語淙的哭聲就傳了出來:“方、方年方年,我……嗚嗚~”
“翕……”
又是嗚嗚哭聲,又是抽泣聲,還有擤鼻子的聲音。
方年連忙道:“你慢慢說,發生什麼事情。”
“方年……嗚嗚,我……翕……我奶奶……”
林語淙斷斷續續的說著,一半天都沒表達明白。
見狀,方年不得不對著電話吼一句:“林語淙閉嘴彆哭!”
“給老子好好說話!”
被方年的吼聲一嚇,電話那邊的抽泣聲音忽地頓住。
林語淙終於先鎮定了下去,飛快的講道:“我奶奶忽然病了。”
“剛剛在廚房做飯還好好的,忽然喊我,接著就喘氣都喘不過來了,我該怎麼辦啊!方年!”
“方年,你快幫我想想辦法!”
方年眉頭蹙起,冷靜道:“你先把電話開免提,去看看煤氣是不是沒關?”
“哦!”
“沒關。”
“趕緊關掉,再打開門窗通風。”
方年隔著電話冷靜的指揮已經亂了方寸的林語淙。
“你奶奶是不是有什麼基礎病?”
“嗯,有高血壓還有心臟病。”
林語淙一邊回答一邊喊:“方年,我奶奶喘氣的聲音弱了,現在臉色奶白奶白的,很嚇人的那種。”
方年這個時候已經走回了屋內:“不要去搖你奶奶,儘量想辦法讓你奶奶能更好的呼吸。”
“去找找你奶奶平時吃的藥。”
“她還能說話嗎?”
林語淙帶著哭腔道:“就是喘得說不出話來,我才擔心,我隻能給你打電話了!”
方年不是醫生,隻有一丁點最最基礎的醫學常識,根本無法判斷是因為因素導致的呼吸困難,還說不出話來。
想了想,又說:“這個時候可能不能亂吃藥,最好是喊醫生來。”
“你趕緊試試喊鄰居幫幫忙!”
林語淙吸了吸鼻子:“大家都回家過年了,街上的店鋪基本上都關了,根本沒有人。”
方年想了想,又說:“你家離鎮中心醫院有多遠?”
“可能四五百米。”
林語淙飛快的回答道。
語氣又帶上了哭腔。
方年接著問道:“你試試看,能不能試著攙扶你奶奶起身,慢慢走去醫院?”
“我不敢,剛才把她扶到客廳來的時候,她臉色更嚇人,現在半躺著才好一點的樣子。”
林語淙說著又要哭出聲了。
方年連忙道:“先彆哭,這解決不了問題,這樣,一分鐘後我給你打過去。”
“啊!”
聽到林語淙的尖喊聲,方年乾脆沒掛電話,直接喊道:“媽,我去下棠梨。”
“就上次那個小林同學她奶奶忽然高血壓犯了……”
林鳳:“啊?”
“這有什麼好啊的,她家長不在家,人亂了分寸給我打電話,我去幫一下她。”方年冷靜道。
接著從背包中拿出耳機插上,將手機放進外套的內兜裡。
林鳳也反應了過來:“行,你再拿些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