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臨安城內四衢八街,商鋪林立,酒幟飄飄,繁華喧鬨。

一家名為“童話鎮”的書坊前排起了長龍般的隊伍,隨著日頭上移,排隊的人越來越多,竟延伸至另一個街道的酒樓下。

排隊的人中有老有少,或衣著華麗,或質樸青衫,但清一色的都是群女子。

有幾個丫鬟扮相,但看衣裳像是從不同府邸來的妙齡姑娘,正聚在一塊小聲嬉笑交談。

“我家二廂房那位主子昨晚一宿沒睡,今兒天沒亮就促我趕來排隊,若不是怕礙了老爺的麵子,恐怕現下已經自個兒跑來了。”

“可不嘛,誰不知道巨先生的新書合本難買。上回沒搶到,我家小姐哭了好久,最後還是老爺拖朋友花了這個數買來的呢。”那丫鬟說著浮誇地比了個“八”的數字,惹得其餘人都倒抽一口涼氣。

就在大家嘴碎時,書坊裡走出一位身著藏藍長衫的管事來,一縷山羊胡顯得很是精明,惹得排隊的人不自覺噤聲,紛紛朝他望去。

那位看了看天邊的日頭,又等了小半會兒,這才隆隆地敲起手上的鑼鼓,略顯尖銳的聲音高亢有力,頗像是宮裡傳話的公公:“巨先生新書預售現在開始,一百份賣完即止,沒買到的朋友不必難過,半月後本書齋會推出正式發行本。”

隊伍裡的人群也沒在乎管事說了什麼,隻聽一聲鑼鼓,就開始激烈地向前擠去。眾人皆知書坊預售半月後會發行完整善本,但在場這些趕著天蒙蒙亮就跑來排隊的,皆是為了預售上巨先生的親筆印章,要知道這親筆印章世間僅此百份,若沒能買回去,誰也不甘心。

管事對這樣的場景司空見慣,按例扔下一句話,就走進了書坊內部,交由身後的八位彪形大漢來維護秩序。

華九街上人聲鼎沸,童話鎮前比肩繼踵,好一派京城繁華市景。

風滿樓的當家主子虞優靠在雅間的窗台邊如是想著。

他拿起案上的酒杯,不急不緩嘬上一口,跟屋裡的兩位友人嘖嘖歎道:“對街那書坊每回售賣新書,客人都排到我家樓下,擋得我樓裡生意都比平日涼了一大截,改明兒還真得搬遷換個離它遠點的地方。”

穿藍衣的公子原本正細心擦拭自己的佩劍,聽言頓時笑了:“虞二你可彆逗了,你個日進鬥金的主兒在這哭窮,還讓不讓旁人有活路了。”

虞優笑得懶洋洋:“從商的人嘛,總講究點未雨綢繆,那童話鎮保不齊哪天真把我這破酒樓比了去。”

藍衣公子不解:“童話鎮?這又是哪家小鎮?你一開酒樓的跟人家小鎮比什麼?”

虞優一口酒嗆了嗆,震驚道:“郝哥兒,我算是真看出來了,你平日當真是半點書都不讀,竟連童話鎮都不知曉?”

被叫做“郝哥兒”的郝光遠本就是這輩世家公子裡出了名的胸無點墨,他平日也酷愛以此自我詼諧調侃,可今日被好友這麼一懟,突然生了點羞恥感,死要麵子道:“我素來混跡京城,沒去過小地方也是情有可原,虞二你拿這點來攻擊我未免也太不厚道了些。”

他說著望向斜倚在長榻上看書的另一位好友,尋同認同道:“九黎你說是不是?”

後者眼皮都不曾抬一下,聲線清冷寡涼,淡淡應道:“嗯,我也沒去過。”

若說郝光遠先前隻有一分的底氣,那在這位開口後瞬間變成了十分,挺直胸膛道:“看吧,分明就是這童話鎮沒名氣,虞二你還敢嘲笑我見識淺陋。”

虞優一臉敗給你倆的表情,無奈撫額,解釋道:“童話鎮不是鎮,是我剛剛跟你們說起的那家書坊。你倆三天兩頭到我酒樓蹭吃蹭喝,馬車路過時難道就沒瞧見那家書坊的牌匾麼?”

“咦?”郝光遠生了幾分興致,將配劍扣在桌上,一同到了窗邊,“這書坊的名字取得倒是挺有意思,不知童話是為何意?”

“據說是滿足少女幻想的意思,他們坊裡賣的都是些愛情,也算相得益彰。”

兩人就著半開的窗格,有一搭沒一搭聊著不遠處那家門庭若市的童話鎮。

郝光遠突然指著某個點大叫道:“九黎九黎,你快來看看,那個穿著綠衣裳的是不是你家小十一的婢女青柳。”

靠在榻上的那位修眉輕蹙,幾乎是一陣風的,已然站在了他們身後,唯剩一本經注落在榻上簌簌翻頁。

虞優見他麵上平靜沒什麼大變動,但深知他對家裡小輩管教嚴厲,拍著他的肩寬慰道:“小孩子嘛,到了年紀想看些情感讀物也無可厚非。我家三妹今晨天沒亮就開始蹲下頭排隊,累得酒樓小廝還要跑去給她端茶送水送乾糧,我和我爹都懶得說她,你也看開些。”

那位沒應聲,倒是郝光遠沒心眼地大笑道:“回妹竟然也愛讀這些?按我說書上寫的再好也抵不過親身實踐一番,看來叔伯可以早日給她籌辦起親事來。”

虞優拿起腰間的折扇就去抽他的腦袋:“郝哥兒你做個人成不,依你這說法,你平日裡春宮圖也沒少看,怎不見你真找個通房丫頭睡上一覺。”

郝光遠瞬間漲紅了臉:“我就隨口一提,你又扯我身上做什麼!”

就在兩人要上演一場左右互搏時,雅間的門適時被人從外頭推了開來。

虞回的發髻因為方才排隊的人群擠得有些亂,但還是掩不住臉上的盎然笑意,幾乎不帶喘氣地興奮喊道:“哥哥哥!我把巨先生的新書買回來了!”

一陣話脫出口,才發現屋裡還有彆的人,原本捧在懷裡的書馬上拘謹地往身後藏了藏,收斂了訥訥喊人:“光遠哥。”

餘光瞥到窗前站著的白衣那位,緊張地吞了吞口水,不知如何稱呼比較妥當,最後給人行了九十度的大禮,憋出三個字:“薑公子。”

後者聽言隻是簡單地垂了下眼瞼,當做回應,接著又移開目光看向窗外,清冷的不像話。

郝光遠頓時被這幕給逗樂了:“回妹你這也太區彆對待了,每回見到我都是愛答不理地隨便點個腦袋,到了你九哥這兒怎就有這般大禮待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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