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書坊的小廝早幾年前就見過她的女裝模樣,是以沒太驚訝,還是公子公子的那般喚她。
婆婆和心兒都沒搭過帳篷,她想著自己在現代時好說歹說也是參加過夏令營野外求生的人,便二話不說主動攬了搭建的活兒,不過老祖宗百八年前的思維實在讓人捉摸不透,更何況她架空還不是直係祖宗,以致現場一度狼藉不堪。
在她第四次嘗試下總算雛形初具,讓心兒和婆婆幫忙把幾側的繩子同時繃直,隻見帳篷顫顫巍巍地挺立起來,雖然歪七扭八,但對她們這樣不拘小節的人來說,已經足夠湊活住上兩晚。
然而沒等她們興奮地將繩子栓在樹樁上,就見帳篷已經如同一團散沙般的轟然倒地。
“……”
沈宴秋雙手插著腰,氣悶地鼓了鼓腮幫子,盯著地上纏在一塊兒的白布,搞不懂到底
是哪處環節出了差錯。
邊上心兒和婆婆麵麵相覷,也不敢說些什麼,生怕傷了自家小姐偶爾冒出頭的好勝要強心。
身後驀地傳來一聲不厚道的噗嗤笑聲,沈宴秋正在氣頭上,聽人取笑,二話不說回頭怒視了過去。
吉雲原本開懷大咧的嘴角在公子的怒目直視下僵了僵,好半晌才把嘴縫艱難地並攏,吞了吞口水,抬了抬衣擺上盛著的果子,乾巴巴地招呼道:“咳,公子,我來給你們送野果了。”
沈宴秋輕嗬一聲,非常有脾氣地揚了揚下巴,撇開臉,表示不屑。
吉雲無助地望向邊上和他一道過來的段老板,後者臉上笑意流離,不見半分收斂。
嗚嗚嗚明明段老板也笑了,公子怎能這般偏心隻甩臉色給他一人看呢。
倒是心兒和婆婆看自家小姐破天荒地耍起小性子,既新奇又有些不好意思,連連衝段老板和吉雲點頭抱歉地笑。
沈宴秋對著地上的帳篷支架認真端詳兩秒,將兩邊袖子撩了撩,複蹲下身繼續鑽研。
身側草地向下軟陷了幾分,接著餘光便瞥見一襲青灰色的衣擺拂過。
段老板在她身側蹲下,接過她手上的木板,聲音溫潤:“我來吧。”
沈宴秋微不可見地抿了抿下唇,往邊上挪了兩步位置,沒起身,就這麼蹲那兒看他如何搭建。
段老板的指節很長也很白皙,估計開書坊做生意前也是個不曾吃過苦的有錢貴公子,指腹掌心不見半點粗繭,執著原木色的長木塊拚擺,總讓人擔心會劃破他的指尖。
陽光穿過樹梢流瀉過他烏長的發絲,鍍上一層淺淡的金光,像有無數的光點在上頭輕盈跳躍。
沈宴秋定定地看了許久,又記起什麼,錯亂地彆開眼,佯裝無事地直起身來,生怕再這麼看下去連自己都不知該如何抑製那些難言的小心思。
因為站太急,起身時腦袋有些暈,扶著樹乾好一會兒眼前視線才清明起來,吉雲和心兒、婆婆不知何時聚在一處嘮的家常,一人手上撥著個橘子,地上已經攢了一圈的果皮。
也不知道吉雲又說了句什麼,逗得心兒和婆婆二人花枝亂顫地咯咯直笑,不過須臾就將手上最後的橘子瓣也吞到了肚子裡,連她這個主子
都忘了。
不是滋味地癟癟嘴,拿腳尖點點地麵,試圖引起某人的注意。
“喂,段老板,我肚子餓了。”
段老板聽人語氣裡的埋怨意味有些怔忪,先看看她,又看看不遠處的吉雲,像是明白過來什麼,嘴角笑意加深幾許,沉沉道:“是我疏忽了。”
他一邊加快了手上帳篷搭建的速度,一邊跟對麵喚道:“吉雲,去給公子拿些吃的來。”
好在吉雲魂也沒飛出太遠,聽到老板的吩咐,連忙止住了和心兒、婆婆的閒聊。
也是這時他才感受到從公子那處斜來的悠悠視線,脖頸後莫名湧上一陣寒意,尷尬地咳了咳,扔下一句“馬上來”,就飛也似的遁了。
最後沈宴秋非常可恥地在一個乾苦力活的人麵前啃果子、吃零嘴,偶爾還會出聲問上兩句,探討有關“建築”上的學術問題。
經她發現,這世上就是有那麼些人,即便是第一次做一件事,也能做到信手拈來般輕巧。
溪邊,廚娘們忙活了好些時候,總算將新鮮熱騰的飯菜端出爐,飄來陣陣香味。
沈宴秋叫婆婆心兒先去吃,自己則陪在邊上等段老板搭建完帳篷才過去。
誰想那群大老爺們跟在書坊裡一樣餓狼撲食,到了野外甚至沒等段老板發令就開飯,最後隻留了點鍋底給他二人!
默默往米飯上淋了一勺湯底,自我安慰道也算是頓豪華蓋澆了,便淒涼地蹲在溪邊扒飯。
段老板看她抑鬱的樣子哭笑不得,將碗裡本就可憐得緊的肉粒又給她夾去兩塊。
瞥見溪裡遊過的遊魚,驀地提議道:“晚間我給你做烤魚吃如何?”
沈宴秋眼睛亮了亮,暗暗興奮地看他:“可以嗎?”
段老板微笑頷首,皎如月華,湛如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