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秋思考了大概有那麼幾秒,雖與人統共隻見過兩次,但上回“患難與共”的經曆讓她下意識地覺得對方不會做出對自己有傷害的舉動,是以一點也沒把脖子處的威脅放心上。
想想自己那入學者級彆的宮鬥等級,再加上對宮苑裡的地形不熟悉,掩護失敗幾率十有**,誠懇勸說道:“小兄弟,您要逃就逃自己的,拉我下水就沒必要了吧。”
末了生怕惹怒對方的補充道:“況且我覺得您武功應該挺好的,不太需要我掩護的樣子,嗯?”
話尾加了這麼個語調軟綿的“嗯”字,還眨了兩下眼,仿佛是征求意見,但又更像是企圖用真情實感打動人。
薄易彆開眼,嘴角無聲地輕扯開一抹弧度,帶著點克製的笑意,隱隱還能從中看出點寵溺來。
半晌,他不動聲色地撤回手,直起身折返到窗案邊,輕開一條細縫,隱蔽地向外望了望。
沈宴秋長舒一口氣,揉捏著膝蓋站起身來。說來也是奇怪,每回與這黑衣人碰麵,都要以這艱難的姿勢被人威脅一遍。
顯然她已經忘了,這回是她自己主動先蹲到桌子底下去的。
隻見窗紙外時不時晃過一串明滅的火把,隨著禦林軍的出動,各廂房的女眷都出來了,傳來嘰嘰喳喳的說話聲響。
事態似乎比她預想的還要嚴峻一些。
這時外屋似乎進了人,傳來點對話聲,沈宴秋下意識地將身後隔間的簾幔拉了拉,徹底隱住裡屋的景象。
有些焦急道:“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黑衣人看上去十分鎮定自若的樣子,麵具底下的眼眸黑沉沉的,也不吭聲,沈宴秋極度懷疑他這副德性是裝給自己看的,皇帝不急太監地咬咬牙道:“算了。你呆這彆亂跑,我出去一下。”
說著也沒等人回應,掀開簾幔一角,隱身迎了出去,是以錯過了那人凝著她的灼灼悠長目光。
到了外屋,原來是司徒芊芊和雲詩柳得知刺客的事,有些放心不下,跑來看她。聽婆婆和心兒說屋裡沒人進來後,兩人也就放寬了心。
好巧不巧,屋門再次被人從外推了開來,不過這回是前來搜查的禦林軍。
蜂擁擠入
的侍衛看到屋內的司徒芊芊和雲詩柳,連忙恭敬地鞠身拜見:“參見將軍夫人,禦史夫人。”
司徒芊芊大氣地揮揮手,讓他們起身,問道:“具體發生何事,可知那刺客什麼身份?”
為首的侍衛抱拳道:“據兵部夫人描述,她晚間回房遭遇采花大盜,得幸夫人會武,是以沒受奸人侵害,但還是叫人逃了出去。”
聽言,其他人都顯得幾分慨歎,唯有沈宴秋神情古怪一瞬,她沒想到那人還真是因為采花落得如此窘迫的境地,不過這采花的眼光……看上去實在有些堪憂啊。
那邊司徒芊芊了然地點點頭,指點發令道:“此處有我,你們去彆的地方搜查吧。”
“是。”整齊洪亮地一聲回應,禦林軍們快速退了出去。
沈宴秋心中高懸的石頭總算落地。
司徒芊芊和雲詩柳還擔心她受到驚嚇,出聲慰問了一番,殊不知所謂的采花大盜,此刻正在她裡屋呆著。
出了這樣的事,原本打算去後山泡溫泉的計劃也算是徹底落空了。
眼看時間漸晚,刺客仍沒抓到,禦林軍推言刺客應該已經出了長春宮,便往彆處擴大了搜查範圍。
司徒芊芊在沈宴秋門口留下兩個守衛,便讓她早點洗漱休息離開了。
沈宴秋舒了口氣,將心兒和婆婆支開去幫她打水,便不放心地進了裡屋。
虧得她有一瞬還天真的想過,黑衣人可能為了不拖累她,已經偷偷跑路離開了,然而看到那人一派悠閒地坐在圓桌處喝著茶水,果然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慢吞吞地拉開另一張矮凳坐下,想到自己因為某人渴了一個晚上都不曾進過半滴水,對人的態度不由有些沒好氣。
默默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水,緩解下口舌的乾燥,這才做出悠哉悠哉的模樣,指尖在桌案敲了敲,意有所指道:“兩次救命之恩,兄台可想好要如何償還?”
薄易半掀眼皮看她一眼:“姑娘想要如何償還?”
沈宴秋沒想到這人這麼好說話,於是掰扯起指頭算到:“上回在山海林,你毀了我一件十個金元寶的漂亮衣裳,為了給你救治,我還給了你一瓶上好金瘡藥。此番雖沒什麼實際物件上的損失,卻也叫我勞心勞力,耗費
不少心神。”
“所以?”薄易不動聲色地接過她的話梢。
“所以。”沈宴秋皮笑肉不笑地彎彎眉眼,“明碼不標二價,三十個金元寶,賠償我兩次下來的損失,不能再少。”
薄易凝她一眼,涼涼扔下兩個字:“沒錢。”
沈宴秋:“……”
沉默兩秒,道:“你們這年頭做采花大盜的分工都這麼明確了?隻劫色不劫財?就沒給自己存點積蓄?”
薄易一言難儘地想要捏捏太陽穴,卻發現被麵具擋住了,隻好將手放了下來:“我若真是個劫色的,你覺得自己現在還能安全?”
沈宴秋:“……我以為你隻喜歡兵部夫人那種徐娘半老的一卦。”
薄易閉了閉眼,周身氣場微變,說不出的一陣腦殼疼。
沈宴秋感覺快要把人氣到鬱結了,這才見好就收,沒再回懟下去。
好吧,其實她也不覺得這人像采花大盜,就衝這精致的下頜骨,她就不信麵具下的臉能醜到哪裡去,即便不出來采花,想必也有前仆後繼的姑娘任他采擷。
“好了,我同你開玩笑的,現在外頭禦林軍應該散的差不多了,你快走吧,一會兒我家丫鬟和婆婆就要回來了。”
雖然不知這人到底什麼身份,但他當初至少帶傷陪她跨過大半個山海林尋找回營帳的路,也算是一段革命友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