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秋卻是逗得更樂了,肩膀笑得一顫一顫,像是花了好大功夫,才讓自己給麵子的沒笑出聲來。
薄易將她往背上抬了抬,穩住人身形不往下滑,方道:“彆亂動。”
沈宴秋憋著笑意連咳數聲,才見好就收地將嘴角的弧度竭力斂回來。
末了應了聲“知道了”,便乖乖伏在他肩頭,尋了個舒適的姿勢,不再動彈。
漆黑的窄巷後,有兩道暗影如鬼魅般掠過,最後隱到瓦牆後,悄無聲息地蟄伏。
薄易眼眸微狹,如墨深沉的眼底蘊出潛藏的危險,微光輕爍,卻仍是不動聲色地繼續往前走。
在距離沈府不過二十米的小巷口,薄易停了下來,把沈宴秋交給心兒和婆婆,囑咐人記得喝完醒酒茶再睡,便以有事為借口,先行離開。
沈宴秋沒想太多,腳步微踉地招呼著心兒和婆婆往回走,累得兩人急急上前攙扶她。
站在府門邊的侍衛,不同以往的無視,紛紛貼心地上前道了句“二小姐你沒事吧”。
冷漠也好,獻諂也罷,人之本性如此,看透了,也便不怪了。
沈宴秋擺擺手,示意無大礙,專注地企圖眼前的道路能變得平穩點,誰知下一秒還是看花眼差點被門檻絆住。
在一陣雞飛狗跳,以及心兒和婆婆擔憂地驚叫中,府門總算再次恢複了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上泉苑的微光亮了亮,心兒攙著自家小姐,準備扶人穿過秘密暗道去隔壁的秋府休息。
黑夜中,兩道身形攀在牆簷縱跳,不斷俯身欺近院落,眼看著就要發現秋府與沈府的秘密時,一道翩翩潤玉身形橫亙在了他們身前的道路。
恰有一道晚風掠過,天邊的薄霧將月光無聲覆蓋,萬物陷於黑暗寂靜之中。
薄易負手立在高高的牆頭,衣袍於風中獵獵作響,隻能隱隱辯出幾分輪廓。
黑衣人動作輕頓,瞬間認出了來人就是方才在街道上與沈宴秋同行的麵具男子,隻是沒想到自己動作的這般隱蔽,還是被對方發現。
不妙地相視一眼,飛快做出決定,以風馳電掣之勢左右拔刀圍攻上前。
薄易似乎並不急著處理掉兩人,徒手不緊不慢地格擋下對麵一個又一個殺招,神色淺淡之間,卻是不動聲色地將兩人往彆處引。
對他來說,比起殺人,如何處理落在沈府附近的屍體更為叫他頭疼。
莫名死了兩個手下,隻會讓秦克耶越發起疑,給她帶去更大的危險。
所以,既然是他做下的事,自然也要由他來全權擔下。
短短幾分鐘裡,三人就已交戰數百來回。
黑衣人略顯沉不住氣,動作也激進魯莽不少,薄易躲閃的依然輕巧,仿佛在玩弄對方打發時間,實際卻在有意無意地牽引兩人,橫跨過兩條街道。
被惱怒情緒占據的黑衣人,甚至沒發現側道一閃而過的“薄府”巨大牌匾。
在無聲無息中,已然落入一張薄府編織的巨大、恐怖的網。
薄易眸底劃過一道冷光,一個閃身退開,從懷裡拋出一枚信號燈扔到空中。
而早已窺到打鬥聲響,埋伏蟄藏在四周的薄府暗衛得到施令,瞬間出動。
不過須臾眨眼,無數刀劍抵在兩個黑衣人頸邊,製服的乾脆利落。
薄易不沾染一身腥地淡淡背過身,揮揮袖袍:“直接殺了,對外隻需言說,首輔大人在府邸附近夜遇兩名行跡鬼祟的秦人,殺雞儆猴。”
“是。”一陣整齊的聽令。
黑衣人甚至來不及瞪大眼,隻見無數劍光
閃過,血液噴湧,緊接著兩道身形軟軟的癱下,浸染一地的斑駁。
薄易進府後,暗衛明羿兀自跟在人身側,稟聲道:“爺,老先生在祠堂等候已久。”
薄易招招手:“知道了,退下吧。”
推開祠堂大門,屋內紅燭搖曳,數十座牌位整齊地陳列在供桌上。薄家世卿世祿,世代都為大啟拋頭顱灑熱血,這間祠堂,可以稱是薄家的史冊,見證了他們龐大一族經久不衰的興盛。
薄老先生聽到身後的動靜,並沒有回頭。手上執著一把香,抵在紅燭的外焰處借燃,點好後,便虔敬地閉上眼,對著數座排位振振有詞地念著什麼。
薄易站在門邊沒動,眼底可以用淡漠來形容,看不出任何情感。
薄老先生將香火一一在香爐中插好,這才沉啞著聲悠悠開口道:“什麼事讓你連父親的忌日都忘了回來,大晚上的還在府邸上空打打殺殺,驚擾那麼多人。”
薄易麵不改色地將事實稍稍竄改:“晚上和攝政王殿下在沂蘭商討了一些政事,回來路上發現兩個跟蹤我的秦人,稍微花費了點時間。”
薄老先生點點頭,聽到是因為政務耽擱,這才少了點微詞,但還是嚴厲道:“才從邊境回來半年,便把從前學來的武藝都忘光了嗎?因為兩個小小秦人,竟出動府裡那麼多侍衛。”
薄易沒有置詞,隻是垂眸盯著地麵,任由爺爺訓著。
半晌,薄老先生被他這不痛不癢的性子也弄得失了興致,長歎著搖搖頭往外拾步走去:“罷了,我先回房了,你與你父親說幾句話吧。”
說著門在後頭闔上,關門時產生的氣流吹動兩邊的白紗帳,平添幾抹蕭瑟感。
薄易拄在原地沒動,隻是眼皮抬了抬,緩緩對上最末的那個牌位,神情幾近涼薄。
一個是叛族背家的父親,一個是親手給父親遞上毒酒的兒子,兩個人之間怎麼看都無話可聊吧。
薄易深深凝了一眼,便反身推門走了出去,不帶一絲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