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下心頭的紛雜思緒,穩聲道:“明日我會派其他人來護著你,現下城內並不太平,你若出門切忌一個人,等過了這陣子,我還是你的侍衛,不在你身邊的日子都不作數。我既應許了你六個月,那麼少一日都不行。”
沈宴秋有些怔,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心中許久的疑惑:“懷信,你為何待我這般好。”
薄易沉默片刻,道:“你於我有救命之恩。”
話音落下,房門也與之輕闔。
一道如練的身影邁過台階,在月光下緩緩穿過院落。
薄易指尖微抬,露出麵具下風華絕代的容顏。
恍惚間,竟與大啟七一年那個滿身是血、緊裹白色鬥篷,在雪地中穿行的蹣跚身形重合在了一起。
…………
次日,沈宴秋即便睡前喝下醒酒茶,醒來時還是一陣宿醉的痛苦不堪。
毫無食欲下,喝了兩口粥,讓婆婆幫忙泡杯蜂蜜水來,便去了院子裡曬太陽。
蓮巧清晨時就已候在屋頂護著上泉苑的周全,看到未來主子到院子裡的竹藤椅坐下,想著應該打聲招呼,於是縱身輕盈一躍,跳到了人跟前。
沈宴秋原本神遊天外,餘光裡突然躥出一抹身形,嚇得捂住胸口一個哆嗦,不過還是很快反應過來,問聲道:“你就是懷信喚來保護我的吧?”
蓮巧愣了愣,沒想到有人竟敢直呼爺的字號,但不敢在神情上表露出來,頷首恭敬道:“奴婢蓮巧,姑娘日後有什麼事要辦,隻管吩咐。”
沈宴秋有些意外懷信會派個看上去十六歲不到的小姑娘來護她,但看人方才施展輕功的樣子,想來武功不差,不過讓個姑娘家守在屋頂忍受夏季烈日的暴曬,未免太暴殄天物了些,於是道:“你既是懷信派來的,那便不必與我這般生疏,我屋裡還有個丫鬟和婆婆,倘若渴了餓了可以直接告訴她們。平日也無需攀岩走壁的,找處陰涼的地方歇歇,隻需在我有事外出的時候找得到人就成。”
“是。”蓮巧點頭應下,沒
忍住抬眸瞄了眼未來主子。
非常漂亮溫婉的模樣,眉眼輕彎,和氣異常。她鮮少見到生得比爺還好看的人,現下姑娘素麵朝天,連服飾都簡約的有如清湯白麵,卻依然讓她感到十分驚豔。
儘管主子間的關係不容她揣測,但她想起之前暗衛裡那群弟兄紛紛議論的,說爺近些時候一直神出鬼沒地伴在一位姑娘身邊,跟在暗處的弟兄還有瞧見爺親自背著姑娘的,左右一經聯係,不由了悟過來什麼,對著姑娘的態度越發謙卑。
庭院的石桌上尚擺著前兩日忘了收起的棋盤,沈宴秋如今一看到那些黑白棋子,腦海裡就不受控製地浮現出段老板青衫霽月的樣子,趁那股煩悶心情尚未湧出,索性讓蓮巧幫忙把東西理走。
躺藤椅上闔眼小憩片刻,卻怎麼也睡不著。
近來發生的事情太多,讓她像是回到了初來乍到的時候,不把日程安排的充實一點,就止不住的胡思亂想。
長歎一口氣,想著自己把戲台子的事交給虞優後,還不曾去探望過。
儘管眼下有些犯懶,不願動彈,但與其關在深院裡想些自己幫不上忙的家國大事,還不如出去走走。挺屍般的在藤椅上糾結了小半盞茶的時間,還是決定起身進屋梳妝換衣。
念著上回在榆水街遇到的意外,沈宴秋沒敢讓心兒跟著出門,帶上蓮巧,撐了柄遮陽的油紙傘,便朝風滿樓走去。
沈宴秋不曾想過自己那麼快就會和江念再次見麵。
華九街上,人聲鼎沸。
一輛緩步挪動的馬車在沈宴秋身邊停下,簾子掀起一角,露出張明眸皓齒的麵容來,江念巧笑倩兮道:“沈小姐,好巧,你也是來找我表哥的嗎?要不要一同到書坊裡坐坐。”
沈宴秋已經很久沒去過書坊了,若非遇到江念,她差點忘了童話鎮也坐落在華九街上,她有些無法想象自己與江念一同出現在書坊,坊裡熟識的下人們會作何反應。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尷尬,婉拒道:“多謝江小姐美意,不過宴秋還有要事在身,還是有緣下次再聚吧。”
江念表情似乎有點惋惜,但也不好強求,與她道了再見,便垂下車簾,馬車繼續徐徐向前駛去。
童話鎮就在前方百米不到的位置,沈宴秋到風滿樓時,剛好看到江念下了馬車,站在書坊門口。
影綽間,她看到一襲青衫從書坊裡走出來,接著江念好似對那人說了句什麼,便抬手朝她所在的方向指了過來。
沈宴秋僅定定看了兩秒,在段老板望過來之前,快速收了傘,領著蓮巧隱入風滿樓。
至於那緣不緣的,也隨著夏日飄過的一道熱風,在這喧鬨的街頭,在這漠然的交錯中,徹底消散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