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巧安靜地跟在沈宴秋身後,她早初跟在薄爺身邊做事的時候,便對此事知曉一二,看姑娘傷心,心中也有些不好受,但那些寬慰的話由她說來隻會顯得蒼白無力,是以隻是默默陪伴,沒有出聲。
時間幾近子時,偶有晚風吹過,街道上蕭涼無比。走出幾步,連人家的燈火都黯淡下來。
隻聽身後由遠及近地傳來一陣窸窣輕響,不等回頭,就見月光下一匹毛色如雪的白馬高揚馬蹄,噓地一聲在身側停了下來。
如練的月色裡,薑九黎居高臨下地衝沈宴秋伸出手,言簡意賅道:“上馬。”
沈宴秋默了默,再看看後頭的皇家侍衛隊列,沒反應過來:“……嗯?”
薑九黎以為她是不願意,煩躁地輕扯眉梢:“或者你自己會騎馬?”
他說著抬手,命令清風下馬,讓出馬匹來。
“不,不是……”沈宴秋打斷,被薑九黎這出弄得都忘了原先還沉浸在悲傷的情緒裡,試圖縷清思緒道,“殿下讓我上馬是要作甚?天色已晚,您還是早些回宮歇息吧。”
“送你回府。”
薑九黎不自然地彆開眼,繼續道:“秦克耶這些日子應該就會找上門來,其實你跟在我身邊最安全,你若願意的話,今晚與我回宮也是可以的。”
沈宴秋驚得嗆了嗆:“多謝殿下好意,不過宴秋一人應付的過來,就不勞煩您了。”
薑九黎蹙眉輕嗤:“你靠什麼應付的過來,就靠這個會點三腳貓功夫的小丫鬟?”
突然中槍的蓮巧:“……”
行吧,被古往今來第一人的攝政王殿下說做三腳貓功夫,似乎也還可以承受得過來。
莫名被人看扁了的沈宴秋頓時沒好氣,於是換了種陰陽怪氣的語調道:“那您又靠什麼護我周全,上回陷我於危險境地的可是殿下您。”
薑九黎狹著眼,舌尖不動聲色地抵了抵後槽牙,神情有些一言難儘。
就在沈宴秋以為他要惱羞成怒、大下殺手時,卻見薑九黎不耐地輕嘖一聲,竟是翻身下馬,妥協道:“你不必說這些話來氣我,我說了會護你周全,便一定會做到。你既不會騎馬,又不願與我
共乘,那就徒步回去吧。”
說著自顧上前帶路,像是默認她答應下來。
清風看主子走開,衝沈宴秋比了個“請”的手勢,後方的數十位皇家侍衛也一同躬身,以示恭請。
沈宴秋倍感壓力,撫撫額梢,隻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漆黑的夜路突然多了那麼多人同行,沈宴秋不得不承認確實讓人感到“安心”許多——
沿街許多睡下的人家,聽到街道上的動靜,紛紛點亮燭火,隔著窗紙偷偷往外探視。
到頭來,大半座城池的燈火都亮了,亮如白晝,夜路清晰,可謂前所未有。
沈宴秋暗暗挖苦:“殿下不覺得此舉極有擾民之嫌嗎。”
薑九黎涼涼瞥她:“是你不願與本殿回宮,若是走了官道,豈會有現下這般困擾。”
沈宴秋凝噎,竟發現自己無力反駁,隻好發揮那套胡攪蠻纏的耍嘴皮功夫:“您這是把罪責推到我頭上來了?從古至今,男子與女子說話素來隻有‘是是是’、‘好好好’,以及‘我錯了’,殿下你到底懂不懂與姑娘家的相處之道。”
薑九黎默了默,似乎在認真考量她這番話的可信度,半晌,三分試探兩分古怪五分拘謹地乾巴巴來了句:“是,是是,好,好好,我錯了。”
話音一落,方圓十米的人馬陷入可怕的沉寂,下秒均沒能憋住笑意,響起此起彼伏的怪異笑聲。
沈宴秋沒想到薑九黎那麼好唬,晚間的陰霾一掃而儘,笑得肩膀一抖一抖。
薑九黎被人取笑,臉色一下子黑了下來,眼刀向後刮去,包括清風在內的侍衛們頓時驚嚇得挺直了身板,屏息收腹,強收嘴角,好不辛苦。
沈宴秋笑得肚子都疼了,不自覺間與薑九黎走近了距離,以“哥倆好”的姿勢搭上他的肩頭:“不是我吹,殿下若能把我方才說的那番話言行合一地貫徹到生活中,定能當選大啟第一賢夫的位置。”
薑九黎麵無表情地垂眸睨她,冷嗬道:“我是賢夫,那你呢,賢妻嗎?”
沈宴秋嘴角弧度一秒收斂,驚恐地抱著胳膊,退開數步:“您心悅我是事實不錯,可我還沒答允你,您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直接談論起賢夫賢妻的事,恐怕有些不妥吧。”
清風、蓮巧以及一眾皇家侍衛:“!!!”
薑九黎幾乎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道:“沈宴秋,誰與你說的我心悅於你!”
沈宴秋一臉“難道不是嗎”的神情,理所當然道:“您都讓十一管我叫小嬸嬸了,這還不算心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