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秋在薑九黎書房呆了兩個時辰,總算把大啟建國伊始的事件了解的差不多,並通過瞬時記憶,成功把那些拗口的文字記在腦子裡,應付過第二天的背書環節。
儘管從抽背結束的那刻,她的大腦就自動清零格式化,但依然感到成就滿滿。
為了六日後的小考,沈宴秋這天從上書房回來後,先與心兒、蓮巧她們在偏殿用完晚膳,轉而拎起裝滿書冊的布袋,打算找薑九黎補課。
她想著,要是機會允許,一定要試探出來,為何薑九黎對她的脾性突然變得那麼陰晴不定、忽冷忽熱。
今天白日裡上課,除了抽背時間,薑九黎再也沒同她講過一句話。有時候,她提問,他也不答,多是點名其他人幫忙解答。
課間她與薑白、薑水大鬨,他也隻批評兩個小的,跟眼前沒有她這個人似的。
雖然薑白嘴上嚷著“皇叔偏心”,但她總覺得他是在疏遠自己。明明昨日裡還好好的,老聽他毒舌嘲笑自己,突然間變得不搭不理還怪不適應的。
沈宴秋不是那種會放任疙瘩存在太久的人,講實在的,她挺看重薑九黎這個朋友,雖然不確定對方如何看待她,但她自己心裡清楚,每次與他相處的時候她都很開心。
所以麵對這種莫名其妙的轉變,怎麼也不願就這樣放任下去。
然而剛進書房,就與往常不同的看到薑水和薑白迎麵撲來,各抱住她一隻大腿。
薑水樂嗬嗬地仰頭道:“秋秋姐姐,皇叔讓我過來教你做功課,你有哪裡不會的儘管問,小水一定把你教到出師!”
薑白不甘示弱:“秋秋姐姐也可以問問孤,孤雖然功課不好,但以前學過的那些多少還記得點。”
薑水馬上潑他冷水,做鬼臉道:“少裝啦,要不是阿易哥哥這幾天不在,皇叔擔心你一個人在殿裡貪玩,才不會叫你過來呢。”
薑白被戳穿了,頓時癟嘴蔫著臉:“皇姐,你老欺負我……”
沈宴秋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貧嘴著,笑著摸摸兩個蘿卜頭的腦袋,心思卻是飄忽到彆處去了。
那邊傅朝過來:“姑娘和兩位小殿下有什麼想吃的嗎?屬下讓人準備些點心送
來。”
薑白舉手搶答:“孤要桂花糕和銀耳羹。”
薑水看沈宴秋沒應聲,便代她道:“給我和秋秋姐姐沏一壺茶就好了。”
“好嘞。”傅朝朗聲應道,闔門退下。
其實不用沈宴秋特彆關注,就自然而然地能看到書房裡多出來的大長桌,與薑九黎的隔了挺遠一距離,上頭擺滿了薑白和薑水的功課。
顯然那也會變成她學習的地方,因為她的黃花梨木椅已經搬到了那裡。
沈宴秋沉默地看了薑九黎一眼,打從她進來起,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過。
就算公務繁忙,也不至於那麼沒禮貌吧。
如今把小白小水叫來,是嫌她浪費他時間,還是在跟她無聲申明,他討厭跟她獨處。
他要是跟她直說,她決計不會厚著臉皮賴在這裡,也不會像現在這般,東想西想,反思是不是自己思慮太多。
薑水看她神遊在外的樣子,扯扯她的衣袖,道:“秋秋姐姐,你怎麼了?我們去那邊坐下吧。”
沈宴秋想,但凡自己有骨氣一點,這個時候都應該風風火火地衝上前,怒敲一下薑九黎的桌案,問他到底幾個意思。倘若隻是誤會,她也能呆的心安理得一點,不需要在往後的每一天,都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再出現在這裡。
不過她沒那個能耐,有薑白薑水在場,她不習慣把自己對一個人看得很重的樣子表露出來,索性做出一副比對方還不在意的模樣,不甘示弱。
她在嘴角扯開一抹弧度,衝薑水笑了笑,由他們拉著,來到桌前,將布袋放下。
她坐下時用腳脖子勾了勾,特意將凳子挪了個角度,背對著薑九黎,好杜絕自己再因為他的一舉一動而分神。
佯若無事地與兩人聊了會兒天,等傅朝端點心進來,這才開始做功課。
夜色降臨,窗外的天如同潑墨般,暗沉下來。
沈宴秋時不時出聲問些問題,與薑白薑水他們講到好玩的地方,也會放聲大笑出來,繼而認真地提筆在桌案上寫筆記,仿佛某人的前後轉變不值一提,不會給她帶來一絲波瀾。
薑九黎不知何時起抬眸看向沈宴秋的背影,聽著她們的笑聲,有些刺耳,又有些不是滋味。
最後看著看著,自己先失了神
。
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並非他所願。
但……
薑九黎無聲輕歎了下,撫額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耳畔似乎還回響著她昨夜熟稔口吻道出的那句“懷信”。
薄易的字是他父親取的,在他十二歲那年弑父起,再沒讓人叫過。
但沈宴秋叫了。
她破了薄易的禁忌,她對薄易不一樣。
薄易喜歡她。
他既知道,便不能繼續自欺欺人的陷入更深。
及時止損,這是記事以來,父皇教他的第一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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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秋自認是個合格努力的學生,現代十二年的寒窗不是白經曆的,儘管大啟的古文學頗有難度,但還是非常快速良好的適應了下來。
她有時也慶幸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去做,這樣不至於沉浸到反複的情緒裡糾結太多。
這些天,除了學習,她沒有疏於主業,除了騰時間將幾本舊書改成舞台劇本,讓心兒幫忙送出宮交給虞二,籌備後續的舞台劇新展,新書的進程也在一步步往前推動著。
一天下來輪軸轉,休息的時間三個時辰不到,頗有點像是剛到異世那段拚命填滿生活、不讓自己休息的日子。
她覺得自己已經不再所謂薑九黎的態度,也可以做到在他麵前非常平靜自然的相處說話。
然而幾天的佯裝努力,還是被薑水夜裡的一句玩笑話全盤打碎……
沈宴秋趴在石桌上,有些鬱結地回憶著昨晚在薑九黎書房發生的事情。
那個時候,小水說:“皇叔,你為什麼一直偷看秋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