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府,幾近乾涸的西川水邊,一中年男子負手而立。他雖衣衫染有風塵,但麵色紅潤,體態精實,與周遭蕭索淒清的光景格格不入。
“馬大人…”那男子蹲下身,抓起河岸邊的一抔黃土,細細凝視。左右兩個背弓挾棍的隨從不明所以,小聲勸道,“土臟,彆汙了大人的衣衫。”
那男子不理他們,自深思片刻,俄然拋土起身,長歎一聲:“二位不知,我雖在朝為官,亦出身於此處。祖、父一生與此物打交道,供我讀書科舉,僥幸得蒙聖恩,才棄耕入仕。這土生我養我,我若嫌棄,豈不成了數典忘祖之輩?”
那兩個隨從互看一眼,相對無言。他們受府中指派,一直貼身保護這個名叫馬懋才的大人。可這位大人與旁官不同,不坐明堂,幾日來反而一直在府中各鄉各鎮走動查訪。他倆疑惑,也不敢多嘴,因為據府中胥吏透露,這馬大人雖然官不大,這次出來,竟
是奉了當今聖上的親旨,是能夠上達天聽的人物,萬萬得罪怠慢不起的。
知曉了此中利害,他二人這一路端的是勤心勤力,絲毫不懈怠。
他們的小心沒有錯,因為這位馬懋才的確是皇帝特意派出巡查地方的幾個“兵備行人”之一。
去歲大明天啟帝朱由校駕崩,其異母弟朱由檢受遺命上位,在當年底便一舉擊滅為亂一時的閹黨,成功穩住了內部局勢,並於本年初改年號為“崇禎”。
新帝初立,就剪除大閹,好生意氣風發,內部漸靖,自然將目光轉向了外部。其時明廷外部有著兩大隱患。其一,在關外虎視的後金;其二,荼毒於陝地的天災人亂。這二者中,又分內外,後金為外,陝事為內。
攘外必先安內,治國之理。崇禎理政伊始就將陝地的災情列為首要的關注目標,也因此派出了包括馬懋才在內的一些人作為朝使,行耳目之責,來地方
上考察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