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 / 2)

蚍蜉傳 陳安野 2245 字 10個月前

馬懋才早年外出遊學,自天啟五年中進士後,已多年未曾回鄉。他是延安府安塞人,記憶中,橫亙安塞縣境內的西川水雖不大,可也終年流淌,深沒及膝,少時自己沒少在河水中嬉戲。可現在,若非親眼眼望著幾近龜裂的西川水河床,他打死也不信這條養育自己長大的河水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陝地天災,自天啟年間便已經開始,到了今年旱魃為虐、草木凋零,從清澗自膚施沿路而行,目及所在,無不是赤地千裡、十河九枯。然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旱情未了,蝗災、瘟疫接踵而至,百姓無食且病,餓殍枕藉,慘毒萬狀。

馬懋才這次專程回鄉看了看,因為有著自己的關係,家中以及幾個親近的親戚日子還算過得去,然而更多的人因走投無路不得不掘草根、采白石為食以至於為了一點兒口糧賣子鬻妻。更令他悚然的是,聽說有些地方甚至“人相食”。

這已經不是人間,而是阿鼻地獄!

馬懋才在五月間結束了對陝地災情的考察,並以自己所見所聞,詳實記載在了《備陳大饑疏》,上奏崇禎帝。

其中不但有著“民爭采山間蓬草而食,其粒類糠皮,其味苦而澀,食之僅可延以不死”、“最可憫者,如安塞城西有糞場一處,每晨必棄二、三嬰兒於其中,有涕泣者,有叫號者,有呼其父母者,有食其糞土者”等等慘絕人寰的描述,更有如“民有不甘於食石以死者始相聚為盜,而一、二稍有積貯之民遂為所劫,而搶掠無遺矣。有司亦不能禁治。間有獲者亦恬不知畏,且曰:死於饑與死於盜等耳,與其坐而饑死,何若為盜而死,猶得為飽鬼也。”的言語。

人為盜。

也許在此時的朝廷各級看來,隻不過是些饑民而已。他們卻渾無法想象,在一年、三年以至於十年二十年後,這些饑民將會與各地逃兵、礦徒甚至白蓮教徒等等合流,使反抗朝廷星星之火終成燎原之勢!

而這一日,很快就到來了。

崇禎八年,在馬懋才寫下《備陳大饑疏》的八年後,陝、晉、豫、川、楚、淮等地叛逆愈演愈烈,遍地皆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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