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將官者須為表率,這可苦了以侯大貴、楊成府為首的一批軍官。他們在普通士兵們訓練完後,還得被留下加練到深夜。偶有怨氣,給趙當世瞪上一眼,也就不敢再出聲了。
本月間,闖王挾勝進兵,於淳化、耀州一帶與屯駐三原的洪承疇、曹變蛟等對峙。曹文詔戰死的消息傳遍陝西,各部官軍不敢攖闖王鋒,大多擁兵觀望。洪承疇在西安能夠調動的僅有標下關門軍二千五百
以及曹變蛟逃回沿途搜羅而成的散兵二千。共計五千不到的人馬想要擋住意欲南下攻打西安的闖王,無異於螳臂當車。無奈之下,洪承疇隻能故布疑兵,虛張聲勢。闖王不能測其虛實,又憚洪承疇昔日狠辣,竟也不敢再進。
闖王召集李自成等乾將商議,決定不冒進,另擇去處,遂引兵向東,欲圖走同州、朝邑,出潼關。為了確保己軍的行動不受乾擾,同時指派混世王、蠍子塊由平涼南下進入鳳翔、盩厔一帶剽掠,威脅西安以牽製洪承疇。
闖軍先過富平,而後直奔同州,與此同時,還派出不少分隊往各處縣城剽掠。趙當世就被分到了一支攻打澄城縣的隊伍中。這支隊伍規模萬人,領頭的是高迎祥手下一名將領,李自成也派出了一批人馬協同,另外還有不少雜牌。
說起澄城縣,城不大,卻是鼎鼎有名。天啟七年澄城知縣張鬥耀催征稅糧激起民變被殺。事情規模雖小,卻通常被視作陝地民變的正式開端。闖王要打此縣,一方麵為得是拔除周遭官軍據點以及掠奪糧草細軟,另一方麵未嘗沒有紀念“革命先烈”的意思。
澄城知縣毛昂霄才上任,出去麵見上官,縣城無主,就遭到流寇攻擊。城中卻也未嘗驚慌失措,官
府反倒組織軍民據城死守,等待各地援軍。那闖王的將領是個急性子,揮軍猛攻三日皆不克,反折了不少人馬,正在鬱悶,忽有人夤夜自城中鑽出求見,隻說願為內應,裡應外合拿下澄城。
那闖王將領卻犯了難。按說這是個拿下澄城的好機會,但他生性多疑,就怕是官軍下了個套,誘引己軍入彀。他躊躇一夜,拿不定主意,次日一早便召集各路票帥,商議此事。
說實話,此次派來攻打澄城縣的人馬中,雜牌占了絕大多數,他們既非闖軍係統,自不願意為闖王舍生忘死,心中考慮的隻有自家的利益安危。跟著大夥打順風仗,燒殺搶掠他們高興,但真要叫他們將腦袋彆在褲腰帶上乾那種有去無回的勾當,還真不樂意。
闖王將領睜著牛眼,掃遍帳內多達數十人的各路頭領票帥,一肚子窩火。這幫孫子出征前各個踴躍積極,嬉笑怒罵,如今到了節骨眼上,則均是霜打的茄子,焉著腦袋,一言不發。
正當帳內氣氛凝結時,一名將領向前一步,跨到正中,拱手道:“我去。”
闖王將領拿眼一看,見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心下又驚又喜,問道:“你叫啥?”
那年輕將領道:“小人趙當世,部下五百勇健願聽調遣!”
“趙當世?”那闖王將領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便是那個斬了曹總兵的趙當世?”
“正是。”趙當世麵不改色,微微抬了抬頭。他分明能聽到左右站立的那些票帥渠首中發出了嗡嗡的議論聲。
“果然是大名之下沒假貨!”那闖王將領本想說“盛名之下無虛士”,但一時間想不起來,就用自己話代替進去。在場的都是些粗人,也不懂什麼文詞,越粗俗的話越聽得懂。
“過獎!”
“趙將軍願意出馬,那是再好不過!”那闖王將領對趙當世的主動請纓頗為滿意。這廝勇名在外,麾下部隊的規模也不多不少,正適合來打頭陣,“既然趙將軍自薦,便就這麼定下來了。”他生怕趙當世反悔,急急忙忙提高聲調,在眾人麵前宣布。
“且慢,小人還有個請求!”
“說。”
“小人兵馬入城後,所占地塊,其他營頭不可相爭,這可要得?”
闖王將領以為他會提出什麼要求,原來是這個
,不由哈哈大笑起來:“此事易耳,放心,有我在,沒人能動你的物什。”
言畢不忘朝交頭接耳的眾人喝道:“爾等都聽到了嗎?”
眾人紛紛點頭,這趙當世再能也不過五百人,還能將全城都占了去?當下一麵暗笑著趙當世初生牛犢不怕虎,一邊已經開始盤算入城之後的劫掠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