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借刀(四)(1 / 2)

蚍蜉傳 陳安野 6418 字 10個月前

先以覃奇功獻策,賺自己等人上山,再借道給趙營,讓其能避開己方哨探,從容圍山。直到此時,親眼所見,覃懋楶才如夢方醒。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古話誠不虛也。

他嘿然片刻,目光陡如射電,眨眼間,將手上那把柳葉槍朝著覃進孝飛擲過去。覃進孝也非等閒角色可比,對方猝起發難,他反應迅速,起手順著一接,轉個身,就利利落落將覃懋楶用儘全力這一擊化解了。

“覃大人好身手!”趙當世讚許一句,身後兵士也喝起彩來。

覃懋楶恨恨“呸”一聲道:“好賊子,爹早說你包藏禍心,我還不信,嘿嘿,嘿嘿…”他話裡冷笑,雙目直盯過來似是蘊有無限的仇恨與鄙夷。

覃進孝被他看得不自在,也不言語,邁步自去。覃懋楶突然怒咆:“賊子,你彆走,與,與爺爺鬥,鬥…”說到這裡,“哇啦”一下,滿口血沫四濺,身子一歪,斜斜躺了下去。

他力竭之下怒氣攻心以至於暈厥,但周圍的施南兵卻以為他被覃進孝給氣死了,無不憤慨,嘶吼著向外衝去。趙當世搖搖頭,轉身離去。王來興見勢,揮了揮手,那十餘名施南兵很快就被不斷湧殺上來的趙營兵士所淹沒。

七藥山一戰,施州兵死傷過半,活著退回來的僅剩兩千五百餘人。覃福本待接到喜訊,反聞大敗,且自己的愛子下落不明,氣得當場昏倒,眾人七手八腳撫慰,又請了大夫過來,他才慢慢轉醒。

不隻他,鄧宗震等人皆滿麵愁容,斂口噤聲。在場每一個宣撫使、安撫使都多少有部眾折在了七藥山,已經也沒有一個人主動再提“戰”字。久之,鄧宗震想起一事,問道:“忠路方麵如何了?”

覃奇勳父子與趙當世會晤合流一事,他們還不知道,有人接口道:“七藥山五千餘眾,據山而戰,尚自不保。想來忠路區區千餘人馬,也難支撐下去。”

鄧宗震長歎一聲,不複再言。時局慘淡,出人意表,接下來何去何從,還得儘早拿個主意。

七藥山已為趙營所據,單憑一個忠路,實不足

與之相抗,各地竭澤而漁,短期內再難重新聚集起兵馬,施州衛指揮使司駐軍與敗軍三千,加上忠路千人,滿打滿算,最多也不過四千上下。四千頹喪之軍麵對五千多新勝之軍,再想以野戰破敵,不太現實。

鄧宗震的意思,最好收攏殘軍,憑借施州衛指揮使司的城垣再戰一場,勝了最好,不勝,也可挫挫趙營銳氣再棄城不遲——想趙營兵馬不過五千,施州衛所城池雖不大,但僅五千人就想要困死城池,絕無可能。

然而,在場的宣撫使、安撫使少有讚成者。趙營從七藥山打開缺口後,兵鋒所向,可直指忠孝、金峒、施南、散毛乃至於大田、唐崖等處,未必會徑攻施州衛所。這些地方是他們世代居住之地,萬萬不可棄之不顧,與其跟著鄧宗震坐困愁城,還不如回去自家地盤,各自守禦,縱然戰死,也算對得起列祖列宗。

各位土司的鄉土觀念,鄧宗震理解,可若沒了這些土司襄助,單憑他衛所裡的人馬,怎麼抵擋趙營?故此他百般勸說,幾乎哭將出來,希望能留下幾個有識之士在城裡,然而他的一片真心無法打動以本族

利益為重的土司們。散毛宣撫使坦言本部減員慘重,帶著一臉陰鬱先行離去。繼他後,各地土司接踵離開,不過半日,本尚有三千餘兵的施州衛所,隻剩二千不到。

施南宣撫使司在七藥山之戰中遭受的損失最大,出戰的二千人馬中,退回施州衛還能作戰的僅餘千人。午食罷了,眾人歸位,原先擁擠吵嚷的廳堂之上,隻留了覃福以及依附於施南的忠孝、金峒、東鄉五路等寥寥數家而已。

鄧宗震將最後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小心翼翼道:“覃公,你意下如何?”

覃福雙目空洞,沒了往日的光彩,聽了問話沒有反應。鄧宗震一連問了三聲,他才將腦袋轉過來。看得出,戰場失利還好說,痛失愛子對他的打擊甚重。

鄧宗震安慰道:“覃掌印吉人自有天相,說不定在彆處突了圍,現正在趕來的路上。”這話純係慰藉,連他自己也不信。

覃福苦笑著搖搖頭,沒回應。鄧宗震注意到,半日光景,昔日氣勢逼人、目光炯炯的施南覃公,竟

似老了十餘歲,暮氣沉沉便如一汪經年不流動的死水。

他一半同情,一半忐忑,又將問題問了一遍。

覃福悶了半晌,終是開口道:“指揮使,容我問一句,現今衛所內,兵數幾何?”

這兩人互相知根知底,鄧宗震神情憮然,如實道:“適才同知有報,全城兵員隻一千九百來人。”

“指揮使前言據城而戰,趙營未必輕勝,彼時尚存三千眾,時下僅有兩千不到,複守城可乎?”他自話自說,全不睬鄧宗震表情多麼難看,“況且各部星散,再無頭前齊心協力的氣象,士氣愈墮,再貪圖一城一地的得失,不是上策。”

施州衛指揮使司是整衛的首腦地帶,在覃福說來,倒成了無足輕重的據點,鄧宗震心中老大不高興,但他認得清眼前局勢,問道:“那麼覃公也是要棄衛所不顧了?”

覃福閉上雙眼,不允不駁,該是默認了。

“倘如此,請恕在下不能再陪坐此間。”鄧宗震滿心絕望,撩袍而起。既然得不到覃福助臂,他就不願空耗下去。還是立刻去著手安排城防為上。衛所

裡本部兵還有八百多,再抓些民夫、乞丐之類的充數,千人還是湊得起來的。未嘗倚城力戰,終究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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