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闖將(一)(2 / 2)

蚍蜉傳 陳安野 6338 字 10個月前

周清覷他一眼,說道:“說到底,還不是為了他自己。不隆重,怎麼顯得出咱們的來頭,到時候又怎麼向朝廷狠狠邀上一功?”

惠登相笑道:“其實也未必沒有固結我二人之心的意思。孫大人果然老於世故,這壘土為台的工作看似多此一舉,實則帶利頗豐。”

周清點頭道:“是啊。氣溫極寒,他隻需將土一堆,灌些水下去,這受降台自然就成了。我看眼下這進度,最多明日,台子將能築好。”

惠登相沒再說這台子,轉移話題道:“你說孫大人沙場出身,本是個不畏艱苦的好漢,這麼這些年下來,反而嬌貴了,非得等正式受降那天,才肯露麵?”

周清哼哼唧唧道:“人老了,自然惜命了。咱

們畢竟土坷垃出身,他總得有些防備。聽說東邊那一支官軍,也不是他的嫡係,而是川中新近增援來的客軍,隻怕真要到了受降那天,他才會帶著體己人出現。”

兩人在趕築中的受降台周邊轉了轉,抬手望向遠處在漫天雪花中迷蒙若隱的官軍營盤,久之,惠登相道:“你說這川軍忒也耿直,營頭都挨著這般近,咱們百般邀請,卻都拒絕見上一麵,還說什麼孫大人未來,受降儀式未成,就恕不碰麵。什麼玩意兒,真把自己當大爺了?”

周清打個哈哈道:“人家可是川中侯帥的兵馬,出了名的剛硬。說實在的,早前老李、老張他們,沒少在侯良柱手下吃虧。”

惠登相乾笑兩聲,聲音猶如鴉鳴,說不出的乾澀沙啞,他笑完,乃道:“受降儀式在後日早上?”

周清點點頭:“我和孫大人說定了,後日己時一刻,雙方人馬於此台下相會,不見不散。”說完,頗有幾分得色地掃了掃惠登相,似乎為自己與孫顯祖德關係而感到自豪。

惠登相尷尬地笑了兩下,連道:“周兄有板眼,兄弟我到時候就全靠周兄引薦了。”

周清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算是答應了。惠登相

自顧自笑了一會兒,見他邁步走了,搶到前麵,道:“周兄,孫大人既是後日己時前來。那麼咱倆可早起,你來我帳裡,一同用早膳。”

他這麼一說,周清腳步一滯,扭過腦袋,略帶疑惑道:“我沒早上吃飯的習慣。”

惠登相忙搖頭道:“周兄這就錯了,想受降那天,千軍矚目,你我若不酒足飯飽,立於台上,到底有失‘精神,在官軍麵前失了勢,未免就會遭人看扁。反正我的居帳距離此地較近,周兄順路經過,來喚我,一並吃點無妨。”

他說這話時表情語氣都極為誠懇,周清看他模樣,心思:“姓惠的想巴結我。”同時又想,“投順官軍這事,我為主導無疑,今後有的是機會慢慢與姓惠的周旋,他誠心邀我,我一味拒絕,惹惱了他,恐對今後長久之計造成影響。”

如此想罷,方答允道:“既然惠兄一片赤誠,我也不好壞了這番心意。那好,後日晨間,我來尋你。”

惠登相聞言,臉上大喜,連聲道謝,肚裡卻對周清的托大倨傲怒不可遏,隻是他已有定計,自不肯在此時露餡。僅僅暗懷心思,滿臉陪笑著跟在昂首闊步的周清身後。

一日後,定軍山周圍風平浪靜,隻是,在沔縣,有一支兵馬,悄悄出城。

受降日當天,天微微亮,心情激動的周清就頂著整晚未眠而成的熊貓眼趕到了惠登相營中。據他說,起得早些,先去受降台候著,也可給孫大人一個謙卑守禮的好印象。

此時雖臘八早過,但惠登相還是做起了好些臘八粥。周清一入帳,便聞到了撲麵而來的清香。

“嗯,好香。”經過這幾天對惠登相的觀察,周清對他已經完全占據了心理優勢。所以入帳後也沒有顧及,大馬金刀,就一屁股坐到了上首。

“周兄請用。”惠登相十分恭敬,親自從大鍋裡勺了一碗臘八粥,小心翼翼地端到周清麵前,“臘八那會兒還餘下些材料,就將就著做了些粥,周兄嘗嘗。”

周清滿意地點了點頭,接過碗,抿了一口,清香登時滿溢在他口中,他稱讚道:“果然不錯,足夠提神。”說罷,筷也不用,大嘴一張,連吃幾口,眨眼間,就把一大碗粥都下了肚。

吃罷,尚有些意猶未儘,一邊把碗遞給惠登相,示意他再盛一碗,一麵抹著嘴,道:“不過這粥好是好吃,現在吃,卻感有些不吉利。”臘八節有祭祀

的意味存在,在這個大喜的日子嘗之,的確有些不合時宜。

惠登相微笑著,慢慢將碗放到一邊,笑容裡透出一分詭異。周清突感氣氛有異,但還是強自鎮定,道:“你怎麼了?”

“沒事。”惠登相輕鬆地聳聳肩,嘴角微裂,露出一抹更為瘮人的冷笑,“今日喝臘八粥並無不合時宜之處。”言及此處,頓了頓,輕描淡寫道,“因為今日便是周兄你的祭日呀!”

周清臉色霎那慘白,下意識想要起身,誰料背後不知何時兩人手持粗繩,套到他胸前,將他和座椅綁了個結實。他情急之下想要大呼,但就在他張開嘴的那一刻,眼前刀光一閃,而後,在眾目睽睽之下,人頭滾落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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