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元月(一)(2 / 2)

蚍蜉傳 陳安野 6172 字 10個月前

葛海山向後一翻,同時用力將趙元劫的頭壓到地上,好在有著多年的經驗,這千鈞一發的閃避,讓三把流星錘都貼著他的鼻梁掠過。

“什麼人?”葛海山一手護著趙元劫,出聲一喊。喊聲才出,三人自叢中飛躍出現,手中的三把魚頭刀也隨著身法直刺出來。

葛海山不假思索,先是一把將趙元劫向後拋去,然後幾乎是在同時,飛腳踢中了左側來人的手腕——這三人來勢極快,葛海山判斷在要掩護趙元劫的同時,難以騰出手來拔刀,所以暫時舍刀不用。

之所以先踢左側那人,則是因為這三人配合雖然緊密,但電光石火間,葛海山還是發現那人稍稍突前了半個身位,是以抓住這個微小的破綻,力圖一擊破局。

左側那人沒料到葛海山這一踢既狠且準,手腕吃痛一抖,腳步也隨之停頓。其餘二人見勢,並未有半分遲疑,因為他們清楚葛海山的目的,若因此給了葛海山喘息之機拔出刀來,大好形勢就要失去。

葛海山連連後退,又接連避過中、右二人的三

兩招,就在這三兩招間,他對來者的路數已有了大致的判斷:右側的漢子使的是少林一係的武術,雖用的是單刀,可招式頗似“少林雙刀十八滾”;中側的漢子使的則是梅花刀路數,梅花刀雖出自少林,但流傳甚廣,數百年間在江湖上已立眾多門派,觀這漢子進攻之餘依然腳步有序,門戶森嚴,走的當是細致的南派刀術。

再看這左、中、右三人,葛海山大略肯定,當中之人武功較左右二人為高,當是這三人小陣的渠首。殺蛇斬頭,隻要製住了此人,餘不足慮。

正想間,左側那人提刀複上,葛海山向左虛晃一招,那人當即立了個把式。葛海山一觀便知,是西北邊軍的結陣刀法,這種刀法一般配合圓盾使用,但眼下此人為了配合其餘兩人輕身圍攻,棄了圓盾未用,所以遮攔之間未免破綻百出。

當下葛海山定計,長嘯一聲,猛然挺身朝左側撲去。左側那漢子對葛海山的不退反進始料未及,思維斷片,憑下意識向前送刀,卻正中葛海山下懷。葛海山順勢而入,刀片從他左腋通過,當即被緊緊夾住。

左側那人受製,中、右兩個毫不遲疑,立刻圍上來舉刀攻向葛海山,葛海山要的就是這個變數,眼疾手快,提氣將左身一扭,那兀自緊握著刀把的左側漢子立刻被大力牽引,擋在了葛海山的身前。中間那

漢子眼見要劈到自家兄弟,不免稍稍收勢,葛海山趁機將腋下一鬆,左側那漢子登時向後仰去,倒向那中間的漢子。

中間那漢子急赤白臉,一把推開自家兄弟,但才一推開,一把寒光四射的利刃就如蝮蛇一般,悄無聲息地刺到了胸前。數寸之間,哪還來得及騰挪,隻聽“撲哧”一聲響,葛海山的腰刀刀尖沒入他的胸膛。刀尖入體,葛海山手一扭,冰冷的刀鋒在這漢子的胸腔內轉了一小圈,這漢子大叫一聲,咬著牙向後跌去。

右側漢子見狀,沒來由生出一股寒意,腳下頓住,想要先擺個門戶,但葛海山壓根不給他準備的機會,一個兔起鶻落,將他絞倒,翻身一刀,插入脖子。

左側漢子呼吸間就失去了兩名強援,魂飛魄散,刀也不拾,返身就走,葛海山哪容他走脫,飛刀一擲,剁中他後頸。那漢子慘嚎一聲,撲在雪地上。葛海山留著他,想要問問來路,可是轉眼先去看趙元劫,卻見他不知何時,被人用繩索套了脖頸,此刻滿臉漲的青紫,話也說不出,手扒腳蹬,掙紮著被人往後拖。

葛海山大呼一聲:“少君!”便也顧不得那垂死的漢子,飛身去救趙元劫。才跑兩步,林中尖嘯聲起。他本能一側身,三支弩箭擦身而過,這使他心中

一驚,暗想:“遭,原以為是小賊剪徑,但瞧此情形,怕是給人守株待兔了。”

如此想著,身法卻不停頓,三兩下大步跨到趙元劫麵前,正欲一刀斬斷繩索,豈料尖嘯聲複起,這一次從林中射出十餘支弩箭。葛海山奮力擋了大半,可任憑他本事再強,倉促之間,如何能全身而避,素白的外衫立時透出數點殷紅,三四支弩箭已然死死釘入他的體內。

但他到底本領高強,饒是如此,還是半步不退,也不管身上劇痛,緊咬牙關,當先斬斷了繩索。幾乎窒息的趙元劫受釋,猛地咳嗽出來,正在這時,弩箭再來,葛海山呼一聲“小心”,抱過趙元劫,將寬厚的背脊一擋,五六支弩箭“噗噗噗噗”全都射在了他身上。

他往前一傾,幾乎滾倒,但還是強撐著,抱起神誌不清的趙元劫撒開步子朝另一邊開跑。腳一動,隻聽腦後林木婆娑聲不絕,當有超過十人竄出林子追了上來。

“這些人是什麼來路?”

若是孤身一人,葛海山就會毫不猶豫返回身去與這些陰狠歹毒的匪徒拚命,但想著自己懷中的趙元劫,這個念頭隻冒了個頭,就被他堅決壓了下去——這可是趙當世的兒子,自己爛命一條,死就死了,卻絕不能讓他受到半分傷害。更重要的是,他曾經在類

似的情況下失去過自己的至親之人,現在,同樣的場景再現,他對自己說,就舍棄了性命,也不能讓這個幾年來頭一個再度喚起自己溫情與感動的小男孩成為新的遺憾。

多年的苦練不綴令葛海山的腳步無比迅捷,即便實在這樣的雪林中,他也還是能以旁人望塵莫及的速度奔跑。背後的追兵一時間難以追及,有些又開始射箭,又有幾支落到了葛海山的身上。

他竭儘全力跑著,卻不知道,現在自己的背部已經插上了多少支弩箭,每一支紮在肉裡,就像烙鐵一般在他體內灼燒爆炸。

跑了將近三四裡地,後邊的追兵還是窮追不舍,葛海山的腳步卻開始慢慢虛浮無力。他清楚,這是失血過多造成了影響,但他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停,絕對不要停。

“少君…”葛海山滿臉通紅,噙著淚水望著懷中早已不省人事的趙元劫。然後,不經意間,腳下為枝椏一絆,那高大強健的身軀終於在虛弱步伐的連累下,沉沉倒在了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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