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當世笑道:“協守襄陽是我本職,棗陽亦屬襄陽片,我帶人巡檢,又有何妨。”
那疤瘌臉想了想道:“幾日前,我縣弓手在路上曾遭遇一夥賊寇,械鬥過後因寡不敵眾,叫賊寇遁去。但殺出重圍的兄弟還記得被賊寇挾持之人的樣貌。而根據線報,這被挾持之人目前就在寺內,若與大人無涉,何不行個方便,放小人等進去搜一番。”
趙當世搖頭道:“寺內清修之地,豈可隨意打擾。我既為參將,亦有守土捕盜之責。寺內人等,我已盤查過,並無異常,閣下等大可放心。”
那疤瘌臉猶不死心,這時候,周文赫輕咳一聲,原本聚在寺內的二十名親養護衛當即一股腦兒地從寺門魚貫而出,分列趙當世左右。這些人個個精實魁偉、身高體長,與體態各異的縣兵們麵對麵一比照,仿佛鴻鵠與燕雀之彆。
縣兵們見此情況,氣勢上瞬時間便短了七分,那領頭的疤瘌臉勾頭勾腦看了看,早前對付和尚們的猖狂嘴臉已然化為烏有。很顯然,他沒有料到趙當世本人會在白馬寺。
“趙大人固然有守土之責,但我巡捕司卻有自家的章程。白馬寺大人進得,我等也進得。若大人以一言就將小人等打發走了,上峰那裡沒法交代。此間苦衷,還望大人諒解則個。”那疤瘌臉如是而言,看得出,事到如今他也隻能硬著頭皮向上頂了。
巡捕司法治全縣,於情於理,不要說趙當世了,就白馬寺主持也沒有理由將縣兵們拒之門外。當下之所以相持難決,純因趙當世個人積威所致。然而縣兵們不退去,他也就沒法帶人出發,若誤了時辰,屆時要進城勢必要費些周章,這就與他一開始低調行事的想法有所抵牾。
麵對不願退讓的縣兵,趙當世不由有些動氣。正值此時,背後傳來一聲:“爾等可是要來尋我?”
一聲既出,立時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趙當世心裡“咯噔”一下,看過去,隻見朱常法正手執折扇,搖頭晃腦地從門內走出來。適才親養護衛都給周文赫招徠到了一起,是以他行動並無人限製。
朱常法的突然現身,令趙當世有些無所適從,他輕咳一聲,對朱常法行個禮道:“世子爺。”
縣兵那邊同樣起了一些騷動,幾個弓手小步跑到疤瘌臉身畔,附耳說了兩句,那疤瘌臉尋即挺起了胸膛,提高聲調道:“據幾個突圍出來的兄弟說,這位公子,就是當時在官道上為賊寇所劫持的貴人。”近而冷笑一聲,“且不知趙大人又怎麼會與他在一起呢?”
這夥縣兵來白馬寺的目的趙當世心知肚明。必是褚犀地通過暗中調查,估計出了趙營與劫持案有乾係,而今又通過線人,摸清了趙當世出城的行程,想派人來此一網打儘,以“人贓並獲”為由,狀告趙營行不軌之事。至於其人最終目的為何,則往小了說可以敲打趙當世,鞏固他褚犀地在棗陽的地位;往大了說,則將趙營的駐地徹底逐出棗陽也不無可能。
這褚犀地果然不是尋常角色,隻論這見縫插針的本事、以及對於前後脈絡的判斷力,就足稱人才。不過,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褚犀地還是低估了趙營的應變能力。
當下朱常法揚聲道:“我半道為賊寇所挾持,若非趙大人及時搭救,將我從虎陽山帶出來。等你們
這群窩囊廢找到我,我怕早已是塚中枯骨了!”
那疤瘌臉聞言驚詫,遲疑道:“你說趙大人救了你?”
朱常法冷笑道:“不然呢?難道他還要劫持我不成?”旋即又道,“趙大人忠肝義膽,既救了我,也誅滅了虎陽山的賊寇。而今正是要送我回襄陽,且不知你幾個堵在這裡,算是何為?”
那疤瘌臉固然吃驚,但聽他說話張狂刻薄,心中不快,哼道:“我等雖晚了一步,卻也輪不到你小子說三道四。再口出狂言,休怪爺爺以妨公之罪將你拿了。”
趙當世心念電轉,感到今日之事或許可以由朱常法做一個了斷,趁機道:“這位兄弟切莫口無遮攔。這位公子是當今襄王的世子爺,我等豈能擅處皇胄。”
這話從趙當世嘴裡說出口,公信力自然十足。那疤瘌臉先是沒料到趙當世會在白馬寺,現在又萬萬不想出現在自己麵前的這個張狂少年居然是襄王世子。一時間端的是局促難安。他身後幾名伴當見勢不妙
,再度圍上來,幾人小聲議論了,忽然改顏換麵,堆笑著上來分彆向趙當世與朱常法賠禮道歉。
“小人等辦公心切,糊塗了腦袋。認錯了地點認錯了人,冒犯了二人,還請恕罪。”那疤瘌臉現在是一臉諂媚,臉上褶皮堆在一起,說不出的難看。
“公辦中難免會有些紕漏,諸位一心為公,傾心竭力,我趙某佩服。至於什麼冒犯不冒犯的,和公事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趙當世佯笑擺手,轉看朱常法,“世子爺大人大量,也不會與你們計較。”
朱常法冷冷看了那群縣兵幾眼,不發一語,轉身又走回了寺內。
那群縣兵麵麵相覷,片刻之後,由那疤瘌臉帶著急匆匆走了。趙當世臉色一沉,招呼周文赫道:“準備動身。”說著,暗中又道,“你派人去找老龐,讓他分出些人去棗陽縣。你隻需傳話給他,他自然知道我的意思。”
這是與褚犀地的第一次交鋒,由此看來,左思禮當日所言,並不完全是誇大其詞。褚犀地能在棗陽縣枝繁葉茂,確有幾把刷子,今後絕不能再以等閒視
之。自今日事始,趙當世已不得不將他作為一個不亞於戰場敵人的對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