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當世看了信上署名,嘴角一揚,卻沒拆開而是順手塞進了襟中,轉問:“老徐那裡有何進展?”王光恩等曹營雜部紛紛請降,本就在預料之中,趙當世也有意接收他們。是以當他本人抵達棗陽接管城中軍務後,徐琿就被派去主管招降事宜。降兵甚多,光王家兄弟一營便多達二千餘人,再加王國寧、楊友賢、許可變、胡可受等部及劉希堯殘部,總計當在八千數上下。趙營的家底近期雖然稍有起色,但絕無可能將這麼多兵馬一股腦吸收為戰兵。徐琿的任務名為“招降”,實際承擔的乃是與王光恩等討論“收編”細節的任務。眼下趙營占據絕對強勢的地位,且背靠官軍,趙當世的想法是直接強行收編。一句話告訴各個掌盤子,要投降可以,趙營願意給路,但前提必須是遵從趙營的改編,放棄對於軍隊的私有化。早前歸順的常國
安已經接受了這一點,等徐琿將事辦妥後,連同常國安部在內,一場以針對萬餘流寇的整編為主的軍改勢在必行。
覃奇功回道:“王光恩等人一沒地二沒糧,又是新敗鬥誌喪儘,沒資格和我營討價還價。徐統製老道,他一去,自然馬到成功。”
趙當世點點頭,又道:“適才老龐來說,從王龍口中撬出了褚犀地勾結曹賊的證據,在城中也搜到了褚犀地與曹賊往來的多封書信。這一來,人證物證俱在,鐵證如山,褚犀地再難翻身。”
覃奇功容光煥發道:“此一戰大破曹賊斬賊渠無數,又連擒王龍、劉希堯等凶寇並褚犀地此奸賊,且收降群宵無數。加上前番破回賊之績,隻要熊大人那邊和京中諸公處打點到位,主公必落大功。這一麵,屬公利。”接著道,“前後數戰,自回、曹二賊繳獲馬匹、金銀甚眾,又俘精壯萬人,足可為我軍振興之基。這一麵,屬私利。”最後朝趙當世長做一揖,“公私兩麵皆得大利,我趙營自來湖廣,從此方可言站穩腳跟。此既賴主公運籌帷幄,又賴天佑我趙營。天時人和皆有,何其幸也!”說著,嗟歎連連,顯得十分激動。
“天時,人和......”趙當世喃喃說道,同時一問,“青庵如何便忽視了地利?”
覃奇功一怔,道:“地利?”
趙當世爽然一笑,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民不可一日無官。你看這縣衙空空蕩蕩的,少了幾分煙火氣,虛位過久,必讓宵小之輩蠢蠢。”
覃奇功心中一緊,略猜出他的意思,卻斂聲不再說話。
趙當世俄然喟歎道:“人無信不立,兵無地不成。我提兵縱橫經年,在世人眼中始終以賊論,一夕棄賊從官,並非出於意氣,也非身不由己,更多的還是為我趙營長遠考慮。”停了一停,續道,“天時人和固然重要,但無地利,便無根基,始終隻能隨波逐流。昭烈帝占川蜀始能鼎足而立,太祖據集慶而有進天下之資,可見地利實乃進退基礎。有了地,才有人、糧、物,才能為我趙營的發展提供源源不竭之助力。”
覃奇功這時低聲問道:“主公之意,這棗陽正是我營地利所在?”
趙當世神色一正:“不錯。”接著道,“棗陽形勝險要無需贅述,且向西襄陽、向南荊州、向北南陽皆人口稠密、商賈繁茂地帶,水陸皆便。另土地肥沃,出產豐饒,足為基業所在。”更道,“本來,縣中有褚氏掣肘,我營難一展拳腳,現褚犀地及褚家萬劫不複,除了我營,尚
有何人能插足縣中一二?除此之外,祝允成一死,知縣位空缺,上下諸事儘可歸於我手,即便朝廷後續派人替代,木已成舟,夫複何為?”言語之間,顧盼自雄。
覃奇功聞言,深以為然。不由想起了穀城縣的西營。年初穀城縣知縣病死,才被招安張獻忠便抓住機會立刻進駐縣城,強行把持了全縣事務,雖然數月前新任知縣阮之鈿到任,也做了很多努力想奪回自己的權力,但單槍匹馬哪裡能撼動偌大西營半分,最後還是隻能聽之任之,束手無策。不說張獻忠,就說左良玉這樣的朝廷軍將,能做到一定規模,養起遠超自己營額的兵力,多多少少都會對地方軍政事務摻上一手。趙當世話未說明,但想來也是想走這條路子。走這條路子的人,朝綱失統時稱為割據勢力,朝綱未失時便稱為軍閥。
“得了棗陽縣,我軍從此盤活。而範河、棗陽、岑彭、清潭、舂陵等城池及鹿頭店巡檢司所構成之層層防禦,從此便是我趙營之本!”趙當世長身正立,朗聲而言。在這一刻,覃奇功望著他,仿佛望見了那氣吞萬裡如虎的威勢。,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