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酒稍熱,小童立即麻利地將之斟進各個酒杯。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
天寒氣冷,一口熱酒下肚,徐勇身上的寒意消了幾分,心裡的寒意卻顯得更加透涼。
何騰蛟一席話說完,仍不見徐勇反應,不禁有些鬱悶。堵胤錫則一邊撥弄著盤中的乾果蜜餞,一邊有意無意說道:“朝廷將湖廣劃江而治,不是一時興起。實話說,前段時間,還特意派出中官,分赴各地征求意見。內外結合,方為妥帖。”
徐勇這時卻道:“且不知各地大人們對此看法如何?”
堵胤錫沒多想,回道:“江西曠大人、安廬張大人,都覺得這麼做更有利於楚地。”
這一句話,本意是借用江西巡撫曠昭、安廬巡撫張亮兩人的態度來對徐勇施壓,但何騰蛟顯然比堵胤錫老練,輕咳兩聲以示提醒。堵胤錫見狀,自知失言,立刻道:“但具體怎麼做,還得看朝廷決議。”
徐勇點點頭,繼續問道:“事及楚地,攸關重大,朝廷可曾就此事征求趙大人的看法?”聊了許久的楚事,卻半句沒提到楚地最大的勢力趙當世,他忍不住主動提出。
堵胤錫想回答,但何騰蛟用手輕輕將他扶住,先道:“這件事仍在前期籌備,初見個端倪罷了,沒必要牽扯太多人,等時機成熟了,趙大人自然會知道。”又道,“趙大人深明大義,想來對此事也不會有異議。畢竟湖北、湖南地勢風土都不儘相同,他精力基本投在北麵,有人分擔他在南方的壓力,自是能幫他抽身全力以赴。”
堵胤錫接著道:“北虜流賊都禍亂北方,泱泱國朝,南北一體。今北方有難,南方相對無虞。正是要大力發展南方以濟北方之困。目前鳳陽有馬大人、安廬有張大人、江西有袁大人與曠大人、南京有史大人,各自勵精圖治。我楚地也得奮勇趕上,分出湖南,正配合此舉。湖南魚米之鄉,隻要經營得當,一定能成為國朝的心腹重地。”
徐勇若有所思點著頭,端起酒杯呷了一口,複道:“徐某一介武夫,不敢對朝廷的決策評頭論足,然而牽扯到自身的事,不能不鬥膽多問兩句。”
何騰蛟正想他說話,端正坐姿微笑道:“今日亭中我等均以故舊身份相敘,不必懷有什麼顧忌。徐遊擊有什麼想問的,隻要不涉及軍機大事,本官知無不言。”
徐勇靦腆笑笑道:“哪裡敢撩撥軍機大事,何大人抬舉徐某了。徐某年少從軍,背井離鄉,所圖就是掙一口吃食。昔日何大人是徐某的衣食父母,徐某感念至今。現下左將軍是徐某的衣食父母,徐某也不得不為左將軍的前路多探探風聲不是?”
李國英附和道:“徐兄這話說的倒不錯,像咱們遼東出來討生活的,到哪裡都是外地人,到了這楚地,也比不上土著樹大根深,免不了要攀攀高枝。我歸了何大人,何大人就是我的高枝,徐兄為左將軍效力,左將軍就是他的高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多操心思是人之常情。”
何騰蛟撚須應道:“所以徐遊擊想問的是左將軍的前程?”
徐勇道
:“對,二位大人也都知道,眼下我左家軍是受到湖廣提督衙門節製的,但倘若朝廷頒布政令,將湖廣劃江而治,武昌府在長江之南,屆時是屬於湖北提督衙門還是湖南提督衙門呢?”一旦事情成真,不用說也知道,在湖廣北部經營多年的趙當世定然是湖北提督的不二人選,但湖南提督衙門就不好說了,鎮守在大江南岸的左家軍勢必麵臨著戍守或編製上的巨大調整。
“這事確實要緊,但朝廷目前懸而未決......”何騰蛟與堵胤錫對視一眼。
不過堵胤錫隨即說道:“我與何大人私見,左將軍在大江以南,舉足輕重,不宜妄動。”
“怎麼個不宜妄動?”
何騰蛟故作淡然道:“湖北、湖南均為要地,不分伯仲。湖北有趙大人鎮守,湖南也必要一名擁有對等級彆體量之人坐鎮才好。”輕咳一聲,“環顧江表,能當此大任的,我與堵大人都私心以為,唯有左將軍才配其位。”
堵胤錫點著頭道:“正是,左將軍久鎮武昌,又是名門之後,無論聲名還是實力都無懈可擊,若能為湖南提督,再合適不過。”又道,“隻是這件事我與何大人商量了不算,最終還得征求當事人的意思。”
“既與左將軍有關,何不直接請他來此?”徐勇苦笑兩聲。
“此事非小,我等雖有意推薦左將軍,仍得謹慎行事。否則屆時報上朝廷,卻來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尷尬局麵,不但折了朝廷的顏麵,也壞了與左將軍的交情。先請徐遊擊來此,亦為投石問路。”何騰蛟淺笑道。
徐勇歎口氣道:“徐某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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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國英搶過小童手裡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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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給徐勇滿上,同時道:“徐兄,你最明事理,昔日在左帥帳下,我誰都不服,就服你。左將軍年紀尚淺,有些事情或許還想不透、看不開,有你勸解一二,能為他指條明路。”而後與徐勇一碰杯,“我也是左家軍舊將,左家軍往日威勢曆曆在目,左帥創下偌大的基業毀於一但,我是鑽心的痛。而今左將軍繼承左帥餘威,雖還有武昌府之地,但到底不是長久之計。大丈夫安能為人役哉,這是左家軍重振旗鼓的最好機會,抓住這個機會,左將軍便能大展宏圖。”
徐勇局促著笑了笑,身子不自在地動了動,何騰蛟拍拍手道:“此事非我幾個可定,就在亭中說一千道一萬,無濟於事。今日請徐遊擊來,隻是想聽聽徐遊擊的看法,徐遊擊不必較真,事後一笑了之便了。”
徐勇訕訕點頭,喝了幾杯悶酒,想來實在是不自在,於是向何騰蛟等人舉杯相敬道:“何大人邀請,徐某感激涕零。說起來,何大人對我有恩,這席酒該當是徐某請才是。待日後有機會,必然請回來!”待將杯中酒飲儘,往下說道,“怎奈徐某位卑職小,無膽乾預朝廷重事,何大人不辭辛苦,給徐某講明此事,徐某受寵若驚,但實不敢妄言見解,還請何大人、堵大人、李兄見諒。”說著又給自己滿上一杯,喝個乾淨。
何騰蛟舉杯笑道:“無妨、無妨,權當談
資閒扯打發時間罷了。”
徐勇再斟一杯,站起來道:“何大人、堵大人的金玉良言,徐某都記在心裡,等見到了左將軍,自有分說。”言及此處,舉白示禮,“可惜今日徐某軍中尚有要事亟需處置,去晚了有礙公事,徐某慚愧,得先走一步,望諸位海涵!”
“公事為重、公事為重,有空再敘。?_enxue.cc?(請來原站?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何騰蛟與堵胤錫、李國英一齊起身,送匆匆要走的徐勇出了亭子。
兩下分彆,李國英送徐勇離去,何騰蛟與堵胤錫複轉回亭內坐下。
堵胤錫歎口氣道:“看徐勇這般舉止,怕是這場酒吃得不舒服。”
“水滴石穿,慢慢來吧。徐勇為人謹慎,即便有想法,一時半會不會和咱們兜底。如今隻不過缺了一個推手,有李國英在中間,慢慢磨就行。”何騰蛟慢悠悠說道。
堵胤錫道:“李國英能穩住徐勇,未必能促使他下決心。老師說的推手是?”
何騰蛟答道:“徐勇雖是左夢庚身邊說得上話的人,但卻無法撼動金聲桓與高進庫的地位。金聲桓頑固、高進庫狡猾,他兩個人都很清楚,隻要扭成一股繩纏著左夢庚,左家軍一日不倒,他兩人的地位就一日穩固。而這兩個人,你我都沒什麼交情,所以想從左家軍內部將左夢庚拉到咱們這邊,非常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