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可行嗎?”李本深仍有顧忌。
“行與不行都需一試。城外同為我大明赤子,不能白白枉死。”昌則玉肅然道。
華清亦道:“李將軍去吧,為了江山社稷,我冒點風險又有何妨。”
李本深聽著不遠處激烈的金鼓聲,心下一橫,點頭道:“好,有勞王妃!”
城外,在李成棟的不斷催逼之下,叛軍兵士舍命並進,冒著城上猛烈的銃炮轟擊,奮力衝破了河邊的籬障。正待架設木橋過河,豈料預計中將傾盆大雨襲來的守軍火力並未如期而至,原先聲勢頗盛的城頭竟是一瞬間悄然無聲。
事態反常,就連對攻著的叛軍兵士的行動也不由滯緩。範京城正朔門內外仿佛約好似的,同時安靜有如空山。
城下的叛軍兵士們疑惑地抬頭察看,眼光未到,忽得聽到城上雄壯的喊聲乍起——
“寧南王妃奉皇帝詔令曉諭三軍將士。李成棟奸猾險惡,與外賊勾結,妄圖侵害皇帝,罪大惡極。將士們萬勿受其蠱惑,殘殺同袍,反麵事仇。速速醒悟,棄暗投明,皆赦免無罪。首惡李成棟當誅,罪不及他人,能擒其人者賞金百兩、封爵賜賞!”
“什麼?什麼?”七手八腳搭設著木橋的許多叛軍兵士們茫然相顧,互相詢問。而城上的喊聲一邊罷了,複又開始一遍。隻是這一遍,一句一頓,字字清晰。
“寧南王......王妃......”
“皇帝詔令......”
“李成棟......妄圖侵害皇帝......”
“惡李成棟當誅,罪不及他人......”
叛軍兵士交頭接耳著交換著自己聽到的信息,當是時,忽有人激動地扯嗓高呼道:“看,快看!那是......那是王妃!那是王妃!”
一聲激起千層浪,叛軍兵士們數以千計的雙眼齊齊向城頭看去。隻見彼端,陽光掠過敵樓的飛簷鋪散成紗,一名女子從容邁步,正麵狼藉的戰場。在襄陽,尤其在範京,人人都知道,寧南王妃平易近人、和善大度,從無通常王侯官宦的驕矜做派,常常出府拋頭露麵,撫慰軍民。不知有多少曾經困苦伶仃的百姓得了她的幫助而重拾繼續生活的信念,也不知有多少曾經迷茫絕望的兵士得了她的指點鼓勵而獲得堅持的勇氣。如果說軍民心中趙當世是強健有力可以依靠的臂膀,那麼華清就如同堅硬臂膀下那溫柔讓人安心的胸懷。
範京軍民見過華清真容的不在少數,當下叛軍兵士內更不乏曾受華清恩惠之人。華清的臉上,依然帶著那令人心安慰藉的淺笑。她一出麵,謠言不攻自破。
湖廣提領衙門能在短期內招募起大量兵員的重要原因便在於湖廣百姓久受《當世恒言》的熏陶,對趙營有著非常強烈的歸屬感。趙營給了他們安居樂業的保障,反過來,他們也願意為了趙營奉獻出自己的力量。良家子弟人人都以能為趙營效力而自豪,當初湖廣提領衙門分赴各地招兵時,處處報名者均蜂擁成群。
李成棟動員軍隊攻打範京城時,最主要的煽動理由便是有賊人意欲謀害皇帝與趙當世的家人。隻此一項,頓時激起群情鼎沸。李成棟才得以驅使這些並沒有收到過長期訓練的兵士們麵對無情的炮火之際依然咬緊牙關前仆後繼。
“捉拿奸賊李成棟!”城頭千百名守城兵士山呼動地。
“捉拿奸賊李成棟!”城下的兵士中也開始有人發出憤怒的呼應。
怒火如落草原,在城外急速蔓延開來。等郝尚久、閻可義等人感覺大事不妙慌忙彈壓的時候,為時已晚。暴怒的兵士們扔下手中的木梯、沙袋乃至鳥銃、長槍等等,回過頭潮湧向駭然失色的軍官們。
“為趙營、為王爺、為王妃!”
在前督陣的郝尚久肝膽俱裂,甩‘刀就走,可四麵兵士層層疊疊圍上來,拳頭如冰雹墜地,擊打不絕。隻一小會兒,郝尚久身軟似棉地倒在地上,七竅流血,被活活打死。
閻可義魂飛魄散,下意識地往後退,不防腳下為炮車車架一絆,摔倒在地。幾乎一眨眼的功夫,他亦被攢動的人海淹沒。
“為趙營、為王爺、為王妃!”
“捉拿奸賊李成棟!”
怒吼迭傳入耳,李元胤望著狀若癲狂的兵士,顫聲道:“爹,全、全完了!”
李成棟冷汗透濕衣甲,飛身上馬道:“走、走,快走!”他實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如今這一步。華清的出麵產生的效應超乎他的想象,或者說,曾被他嗤之以鼻,隨手仍在一邊的那本小冊子,最終致使他功敗垂成。
“帶上親兵,隨我撤!”李成棟話音剛落,便打馬飛馳而去。李元胤不及追趕,凝望他逐漸消失在煙塵中的背影,緩緩歎了口氣。,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