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更新蚍蜉傳最新章節!
南京城軍務名義上的負責人有三,一為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二為南京守備忻城伯趙之龍,三為南京鎮守太監韓讚周。除了史可法,趙之龍與韓讚周都是北京城破前夕受崇禎帝委派臨時趕赴南京提前布置軍事的北京舊人。
如今北京早就失陷,崇禎帝也駕鶴西去,南京城的實權不可能讓給趙、韓,所以當前拱衛南京城及周邊的兵馬主要有兩支,一支提督南京大校場劉肇基統轄的南京大校場營、南京小校場營、南京神機營共一萬五千人;一支領南京右府提督操江兼巡江防劉孔炤統轄的新江口營、池河營、振武營共近兩萬人。
劉肇基本為遼東係將領,在中原、遼東等處作戰十餘年,資曆甚老,洪承疇總督遼東時被罷黜,轉至南京任職。史可法奉命勤王,出動的兵力就是劉肇基這支軍隊。不過劉肇基當前正帶兵駐紮南京對岸的浦口,一來就近防禦江北,二來伺機向北支援鳳陽、淮揚等處,所以他暫時動不了。
劉孔炤為勳臣誠意伯劉基之後,崇禎十一年就走通了時任首輔溫體仁的路子來到南京,算得上南京舊臣。此人生性涼薄殘酷,其父本為庶出,隻因年長方得以繼承爵位。他既襲爵,怕叔叔舊賬新算,先下手為強把叔叔以及祖母胡氏全都殺了以絕後患,家醜外傳,人多畏鄙之。
史可法督劉肇基出兵渡江,為防南京空虛,特留劉孔炤守城。因此時下南京城中可以調動的,隻有劉孔炤的三個營。
劉孔炤聽到張慎言說那一句“南京也有一個吳三桂在”,並見群臣紛紛點頭,不甘落後,隨口就道:“是也,協守瓜洲副將張天祿就屯兵不遠,可讓他進駐南京。”
張天祿與其弟張天福均為陝西人,曾隨曆任陝撫衙門及臨洮總兵曹變蛟等征戰剿寇,累功得授副將駐防瓜洲,就在南京左近。張氏兄弟兵馬數千,多北地老兵,戰力不俗,劉孔炤想起他也不奇怪。
然而史可法卻撚須笑道:“誠意伯說的張家兄弟的確需要調用,不過張公口中的那個人並非張天祿,另有其人。”
“什麼人?”劉孔炤臉一紅。
“福建鎮鄭芝龍。”史可法正色說道。
張慎言這時對劉孔炤道:“素聞誠意伯與鄭鴻逵交厚,通過鄭鴻逵,可否拉攏鄭芝龍?”
鄭鴻逵雖是鄭家人,但走的是武舉入仕的路子,基本都留在南京,與劉孔炤等人交往頻繁,史可法等人此前就暗中授意劉孔炤去探聽鄭鴻逵的口風。
劉孔炤回道:“鄭鴻逵我一直在接觸,最近一次見他是在秦淮河的畫舫上,那時他酩酊大醉,但言隻要朝廷要用,鄭家必然為國效力。”說到這裡,環顧史可法、張慎言等人,“難道諸公要招鄭芝龍來南京?”
史可法道:“鄭芝龍為海寇,本難登大雅之堂,可值此用人之際,凡事全該以大局為重,切不可囿於門戶之見,化友為敵。鄭氏經營東南十餘年,錢糧充足,兵船壯盛。若得他相助,可溯江直趨湖廣腹地,趙當世如何抵擋得住?”
劉孔炤思索著說道:“鄭氏強於水戰,舟船一出,湖廣大江兩岸自然所向披靡。可偌大湖廣,並非獨能以水戰取之,要擊垮趙當世,還需更多兵馬。”
史可法點著頭道:“誠意伯之言頗是,獨鄭芝龍一軍的確難製趙當世。我之愚見,攻楚要分兩步。”繼而清清嗓門,“第一步,以南京劉肇基、誠意伯兩軍再加上瓜洲張天祿、鳳陽劉良佐兩軍,合力將左夢庚、方國安擊退。左、方人雖多,大體兩萬出頭,我等數軍聯合足有五萬餘人,憑南京城力戰,豈有不勝的道理?
(本章未完,請翻頁)
”
眾人稱是,史可法繼續道:“與左、方對抗期間,便得先行遣人去福建請鄭芝龍出兵。其眾以中左所、金門所為老本據點,若解纜發船,走海路半月可至南京。屆時我南京出萬人、鳳陽劉良佐萬人、張天祿等部零散萬人並鄭芝龍水師兩萬人共五萬大軍並進湖廣,取勝的把握將大上許多,這便是第二步。”
呂大器插嘴道:“鄭氏久為寇,雖受招安,但惡行不改。招他進來,是否有引狼入室的危險?”
史可法搖頭道:“鄭氏為賊,外賊也。趙當世為賊,國賊也。以外賊擊國賊,以毒攻毒。若其兩敗俱傷,為國家之幸。若趙敗鄭興,鄭氏到底難比趙當世勢大,他要真有貳心,我等往後慢慢周旋,就輕鬆容易太多了。”
劉孔炤想了想道:“鄭芝龍率軍抵達南京,最快也要半個月,若左夢庚與方國安受挫回湖廣堅守,或是趙當世趁機增兵再攻南京,該當如何?”
史可法搖頭道:“這半個月時間看似給予趙當世反應準備的時機,但對我等而言,又豈非觀察局勢的良機?倘若湖廣真無機可乘,我等暫緩進兵即可,不必匆忙行事。鄭芝龍兵馬就屯駐在南京便了,更加安穩。”接著又道,“且李、趙相爭,雙方縱深皆達數千裡,不是僅憑一兩場戰鬥就能決定勝負的。就給他半年時間,也未必有分曉。半個月,趙當世全線牽一發而動全身,難以短期內調動全線戰略部署增援湖廣,但我等則能整頓兵馬,儲備糧秣,做好萬全準備。所以,半個月的緩衝,是我之利,趙之弊也。”
劉孔炤聽了,道:“史司馬所言極是,可話中‘南京出萬人’,這個萬人,從何而來?”南京主要兵力隻他和劉肇基兩支,看史可法回南京城都半個月了還沒有把劉肇基軍調回來的意思,可見十有八九是想讓劉肇基繼續向北。照此推測,真到了發兵攻楚的時候,南京的萬人,隻怕要從自己這裡出。利益相關,不由他不警覺。
史可法說道:“誠意伯麾下,是否有個叫袁時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