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熱忱(二)(2 / 2)

蚍蜉傳 陳安野 6835 字 10個月前

“往山坡退!”侯大貴見數十步外有一小山坡,急令兵馬朝那邊轉移。

陣列渙散,行伍迤邐,僅僅這數十步的距離,兵士傷亡無數。侯大貴剛與鄭時新登上山坡,下令兵士環坡列陣,便有塘兵來報閔一麒為清軍射死,所部一衝營皆潰。

清軍見侯大貴率軍上坡,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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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攻,而是圍在下麵,將山坡重重疊疊圍困起來。侯大貴整頓兵馬,尚有近三千人,便讓鄭時新抓緊布置防禦。豈料過不多時,南方有萬餘大軍盔甲鮮明穿雨而來,侯大貴瞭望旗幟,正是吳三桂親自到了。

幾路清軍相合,烏泱泱足有兩萬餘人,山坡四周道路斷絕,不要說人下去,就連飛起一隻鳥也被虎視眈眈的清軍射落。

“好多、好多韃子”鄭時新到底年輕,而今一眼望去,清軍陣列如海浩瀚,以山坡為點往外延伸看不到邊際,駭然自危,難掩絕望之情。

“哼,除了韃子,還有吳三桂那奸賊。”侯大貴眼睛紅紅的。生死之際,他反倒不像最開始那麼驚慌,緩步在山坡上找了棵樹坐在樹下。

“總管,怎麼辦?”鄭時新情緒終於崩潰,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侯大貴沒回應,隻把一雙眼往遠方的柴溝堡遙遙望去。

柴溝堡節堂,雨滴沿著堂前房簷墜下,不絕連絡如同珠幕。郝鳴鸞垂頭跪在簷下階前,涕淚縱橫。堂上,孫傳庭背對著他,負手長立,背影沉鬱。

“督師!侯總管身陷重圍,不可不救!”郝鳴鸞伏地扣首,咚咚作響。

孫傳庭不答。

“侯總管為救我軍而來,他有義我等豈能無情。堡外韃子雖多,但我軍奮力殺出,未必不能救得侯總管,哪怕有一絲希望也得試試,不可坐視不理!”郝鳴鸞哭求道。

孫傳庭仍然無動於衷。

堡外天空突然傳來悠揚的號角,人人都聽得出,清軍要開始攻坡了。

“督師!”郝鳴鸞仰天大呼,聲嘶力竭。

這時候,堂中身影輕晃,卻是孫傳庭慢慢轉過身來。

郝鳴鸞以為孫傳庭意動,激動得渾身哆嗦,可對視過去,孫傳庭那灰霾霾的雙眸中沒有半點神采,有的隻是無儘的冷漠。

“著賀珍、白廣恩、孫守法等部,趁韃子不攻,速速搶修堡牆,加強守備。”孫傳庭冷冷道,“傳下話去,無我軍令,任何人不得出堡半步。”

郝鳴鸞聞言,腦中嗡一聲響,渾身傷口仿佛在這一刻同時迸裂開來劇痛無匹,喉頭一甜竟是滿口血噴在身前,旋即暈厥過去。

號角聲傳揚,柴溝堡外小坡下,茫茫多的清軍兵甲攢動,自各個方向慢慢登坡。

一騎由鄭時新引來,見著侯大貴,據馬傲然道:“奉大清平西王令,特來勸降爾曹。勝敗勢明,徒鬥無益。天恩浩蕩,願給爾曹條生路。速速納降,可保性命。”

侯大貴聽他說完,冷笑著揮揮手,那騎臉色一緊,哼哧幾聲,打馬而去。

“這是第三撥勸降使了,事不過三,韃子已經開始攻坡,看來唯有死戰。”鄭時新哽咽說道。他早清楚了侯大貴的態度,也做好了隨侯大貴赴死的準備,可一想到死亡在即,眼睜睜看著生機從眼前流走,仍是傷悲難遏。

“我算是給姓趙的騙了,一騙就是十年。一日福沒享,卻得先栽在這裡。”侯大貴苦笑不迭,好似對鄭時新說話,又似喃喃自語,“不過說來也稀奇,我活了這大半輩子,也就這十年活得有些滋味,你問我之前的事,我大多不記得了,但這十年的事,件件門兒清。”

鄭時新聽著他說話,隻是哭。

山坡上下,清軍的喊殺聲漸近,如在耳邊。侯大貴氣定神閒,整整衣甲,招呼左右牽馬抬梃,同時對鄭時新笑道:“你小子不錯,沒給你老鄭家丟人。”

“總管,你這是”

侯大貴飛身上馬,手持著長梃朝坡下廣袤無垠的大地輕輕一點,道:“或許這便是命數,北京我是去不了了,陝西、湖廣也都不是我該去的地方。那裡,才是我姓侯的該待的地方。”話音落,無複言語,僅點點頭,用力夾住馬腹,策馬從怔怔無措的鄭時新以及一眾將士的眼前如風般掠過,堅定不移奔向了那無邊無際人海。

崇禎十七年夏秋之交,大明宜君伯侯大貴擊虜,陷陣力戰而亡,終年四十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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