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2 / 2)

沈關硯捧著水晶盤,提子是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哪怕泡過水,還是帶了一絲涼氣。

傅嶺南拿出來一顆,卻沒有放進嘴裡吃,在沈關硯被燙傷的地方輕輕點了一下。

有種親昵的玩笑。

沈關硯立刻彎唇笑起來。

見傅嶺南並沒有生他的氣,沈關硯心裡那點不安隨之消失。

他是一隻敏感膽怯的小蝸牛,一旦感知到外界的危險就會把自己縮進殼子裡,哪怕隻是風吹草動也能驚嚇到他。

這種敏銳的感知力是沈關硯的保護屏,讓沒有尖牙利爪的他可以躲過很多傷害。

隻有純粹跟極其有耐心的人,才能撬動沈關硯的殼,獲得他的信賴。

沈關硯在舒適安全的環境裡舒展出自己的觸角,安然自得地吃起了提子。

臨睡前,傅嶺南給沈關硯熱了牛奶。

沈關硯乖乖地喝乾淨,然後去刷牙洗漱。

從洗手間出來,傅嶺南拿了一件疊得整齊的襯衫遞過來說,“這件給你換洗。”

沈關硯頓在原地,像高考前到處求神拜佛的學渣,還來不及上戰場,結果被學校保送進了頂級學府。

天降餡餅兒不足以形容沈關硯此刻的感受。

隻能說傅嶺南太體貼太體貼了。

沈關硯捧著傅嶺南給的襯衫回了臥室,裴雲斯比他還要關心攻略進展,發過來十幾條信息。

沈關硯坐在床上回了裴雲斯幾條,把今晚的情況大致跟他說了一聲。

裴雲斯的反應沒白天下午那麼誇張,隻是發過來一個語氣詞——嘖。

沈關硯不知道他什麼意思,沒有回這條,把睡衣換上了。

手機震動了一下,裴雲斯又發消息過來。

裴:【看你哥今晚還來不來

你房間。】

沈關硯拿過來看了一眼,正要回他的時候,門外響起傅嶺南的聲音。

“硯硯,你有沒有看見我放在茶幾上的那份文件?”

一聽是重要的東西不見了,沈關硯也顧不上裴雲斯,連忙放下手機走出去。

傅嶺南正在客廳翻找,沈關硯憂心地問,“什麼樣的文件?”

傅嶺南回頭看了一眼沈關硯,目光又回到手裡那摞書籍,“我放在了茶幾上,隻有幾頁紙。”

這些書是沈關硯收起來的,原本都放在茶幾上,傅嶺南給他熱牛奶時,沈關硯順手把茶幾收拾了一下。

“夾在裡麵了嗎?”沈關硯走過去幫忙找。

傅嶺南快速翻了一遍,果然裡麵夾了幾張薄薄的紙。

見東西找到了,沈關硯輕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出來得太急,隻套了一件襯衫,鞋都沒有穿。

但傅嶺南態度平平,跟過去沒有兩樣,好像沒發覺他衣著不怎麼雅觀。

沈關硯抿了抿唇,然後說,“哥,我睡覺去了,你也早點睡。”

傅嶺南嗯了一聲。

沈關硯朝回走,身後的傅嶺南忽然叫住他,沈關硯轉過身。

他身上罩著寬大而柔軟的襯衫,仰起的臉細雪一樣白膩,黑發軟軟地鋪在乾淨的眉眼上,看起來乖巧惹人喜愛。

傅嶺南開口,“明天晚上跟我回去一趟吧。”

沈關硯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回哪裡,直到傅嶺南說,“不是想見你媽嗎?”

沈關硯喉嚨無聲滾了一下。

傅嶺南要帶他回傅家,這意味著會見到傅啟卿。

-

回房後沈關硯就跟沈書雅說了要跟傅嶺南一塊回去的事,對方隻回了他一句,知道了。

直到第一天,沈書雅一句消息也沒有,似乎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

中午吃工作餐時,趙子煜屈指在餐桌上扣了三下,“誒誒,回魂。”

沈關硯看向他,眼裡的情緒很內斂。

趙子煜直腸子,心裡怎麼想就怎麼問,“今天怎麼了?失戀啦?”

沈關硯搖搖頭,“沒有。”

趙子煜:“那怎麼看起來蔫乎乎的?”

雖然平時沈關硯就不愛說話,但今天尤為沉默,看起來不太正常的樣子。

沈關硯輕咬著米粒,無法跟趙子煜袒露心聲。

他對傅啟卿的恐懼刻在骨子裡,但無條件相信傅嶺南,知道對方帶他回傅家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

沈關硯隻是擔心傅啟卿還沒放棄他,也怕傅啟卿為此遷怒傅嶺南。

既然不是失戀,難道是……

趙子煜試探性問,“還有幾天就要演出了,你是不是害怕了?”

沈關硯點了一下頭,他已經很久沒參加這種大型正規的演奏了,說一點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

趙子煜大咧咧道:“放心啦,你連莫紮特的《D小調協奏曲》都彈得那麼抓耳,還

有什麼好怕的?”

他不是在寬慰沈關硯。

很多古典樂大師都是可怕的細節怪,曲目好像沒什麼技術難度,但十分考驗演奏者的音樂感知力。

西朗弗那麼喜歡沈關硯,就是因為他對細節的處理跟把控極富靈氣,既有流暢度又有自己的神韻。

這就相當於唱慢歌,隻有樂感極強的音樂家才能唱好抒情歌曲。

自覺成功安慰好沈關硯的趙子煜,忍不住開始八卦,“對了,你那個心上人後續怎麼著,你打不打算追人家?”

提及這個沈關硯就有點害羞。

一看他靦腆成這樣,趙子煜比他還急,“你這樣不行,喜歡就大膽追,畢竟是你喜歡人家,你不主動還想人家主動?你就算長得好看,也不能這麼耍流氓。”

沈關硯被他說的兩耳發紅,低聲說,“等過了今天再說吧。”

還是先回傅家探探底,後麵的事後麵再說。

趙子煜不懂為什麼要過了今天,但看沈關硯似乎有自己的打算也就沒過多插嘴,隻是拍了拍他的肩。

趙子煜語重心長道:“年輕人就要有年輕人的朝氣,不要怕失敗,而且我也不信你會失敗。”

畢竟沈關硯要臉有臉,要才氣有才氣,要人品還有人品,看衣著,家裡也不缺錢。

這樣一個完美的人,哪個眼瞎的會放過他?

-

晚上排練結束,傅嶺南開車過來接他回傅家。

接到傅嶺南的電話,沈關硯從排練廳一路小跑進車廂,額角布著汗珠,臉頰泛著淡淡的紅痕,眼睛水亮。

傅嶺南抽出兩張麵巾紙給他,“外麵天熱,不用這麼著急。”

沈關硯把紙攥在發膩的手心,點了一下頭,正襟危坐著。

傅嶺南啟動引擎,開口道:“隻是回去吃頓飯,彆緊張,吃完就回來。”

沈關硯嘴角鬆了鬆,輕聲說,“我知道。”

他知道傅嶺南不會把他扔到傅家不管的,他沒有擔心這個。

傅嶺南抬手摸了一下沈關硯的腦袋,之後沒再說話。

開了四十多分鐘的車回到傅家,沈關硯跟傅嶺南從車庫通道穿行進客廳。

沈書雅穿著帶袖的黑色長裙,頭發挽起來,彆了一支碧綠的簪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修飾,身上的古典氣質很濃。

“回來了?”沈書雅熱情招待,“這兒有洗過的水果,快過來吃,外麵熱不熱?”

沈關硯一眼就看出了沈書雅身上的不對勁,那張笑意宛然的臉上有一塊淡淡的青痕。

雖然屋內開著空調,但穿長袖裙還是太違和了。

沈關硯腦子嗡嗡作響,一股酸澀從鼻頭頂到眼眶,他顫著眼睫看向神情自若的沈書雅,手指尖都在發麻。

傅嶺南站在沈關硯身側,自然也看到了沈書雅臉上的淤青,開口問,“生病了?”

生病這兩個字用的巧妙,沈書雅很輕地笑了一下。

“今早不

小心從樓梯磕了一下。”沈書雅怪嗔地看著沈關硯,“你這孩子哭什麼?”

她走過來給沈關硯擦眼淚,“就從第一個台階磕到地上,醫院都沒去,手腕扭了一下。”

沈書雅解釋著,藏在袖口裡的紗布若隱若現。

沈關硯的眼睛被那抹白晃得酸疼,鼻翼翕動,努力把湧上來的情緒壓下去。

“疼嗎?”沈關硯輕輕地問,聲音像是從血肉裡艱難擠出來的,尾音若有若無。

沈書雅拉下袖口,語氣平靜地說,“扭到而已,沒那麼疼。”

這時樓上傳來動靜。

傅啟卿從書房走出來站在一樓的樓梯口,目光朝客廳掃來,一眼就看見了沈關硯。

這段時間他似乎被養得很好,眉眼又長開了一些,麵頰有了一點肉,唇色紅潤健康。

如果不是眼眶掛著淚,還真像一個生來富足,不知憂愁的小少爺。

對上傅啟卿那雙黑沉沉的視線,沈關硯心底一慌,無意識朝傅嶺南靠了靠,避開跟他交流。

傅嶺南的手在沈關硯的肩上摁了摁,然後抓住他的手腕,不鹹不淡地叫了傅啟卿一聲爸。

傅啟卿視線停頓兩秒,道:“都回來了就開飯吧。”

-

席間沈關硯心口壓著什麼似的,時不時朝沈書雅的手看一眼。

在這裡住的三年,傅啟卿從來沒展現過暴力傾向,生氣了也隻是神色嚴厲,說幾句重話而已。

但那是傅啟卿本性還沒暴露時,現在他會不會動手,沈關硯不確定。

他住在那套三居室被傅嶺南保護著,卻留他媽媽在這裡受苦。

強烈的自責填滿了沈關硯,他一直不敢抬頭,怕被看見眼裡的水光。

傅嶺南夾了一塊口菇給沈關硯。

沈關硯混合著米飯,食不知味地咽下去。

這頓飯吃的異常難受,吃完傅嶺南跟傅啟卿去了書房,沈關硯則被沈書雅叫回自己曾住過的房間。

屋內隻剩下他們母子,沈關硯眼睫再次被淚沾濕,“媽媽……”

不等他說完,沈書雅語氣冷淡,“彆哭了,臉上的淤青是我化出來的。”

沈關硯嘴巴微張,眼眶還掛著淚,表情空白地看著沈書雅。

沈書雅扯下手腕的繃帶,露出一截白皙的腕子,除了被繃帶勒得有點紅,其餘一點事都沒有。

沈關硯仔細檢查了一遍,不放心問,“真的不疼嗎?”

“疼什麼,又沒受傷。”沈書雅點了一根煙含在嘴裡,“我是為了讓他知道我跟他是站一邊的,也在想辦法把你騙回家,做的戲而已。”

“戲也不白演,他倒是很大方,最近給我漲了不少零用。”

說最後一句時,沈書雅露出譏諷之色。

沈關硯呆呆地看著她。

沈書雅吐了一口煙圈,然後捏住沈關硯,近距離看著這張能激起男人保護欲跟淩虐欲的臉蛋。

手感跟過去有些不

一樣,沈書雅問??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長肉了?”

沈關硯搖搖頭,老實又乖巧地說,“最近沒有稱過。”

沈書雅很注重身材,平時給自己稱重時都會帶上沈關硯,現在他們不住在一起,沈關硯也就好久沒稱過體重了。

“看來沒有我,你也活得很好。”

沈書雅神色平靜,手上的力氣卻加重。

沈關硯被她掐得有點疼,但沒有反抗,也沒有說什麼,隻是溫順地看著她。

沈書雅甩開沈關硯,側頭一連吸了兩口煙,藏在眼底的陰翳淡下去。

她夾著煙說,“一會兒跟傅嶺南走吧,他是一個拎得清的人。”

正因為他拎得清,沈書雅今天才會跟傅啟卿演這出,假裝受傷騙沈關硯心軟回來的戲。

傅嶺南很聰明,他不會被煙霧彈迷惑,就算沈關硯上當了,他也會把人帶走。

見沈書雅為了哄傅啟卿這麼謹小慎微,沈關硯有些難過,忍不住說,“要不我……”

沈書雅的臉霎時陰沉下來,打斷他,“要不什麼?重新搬回傅家,還是洗乾淨爬到傅啟卿床上?”

沈關硯慌忙搖頭,“不是,我是說跟哥商量一下,晚上在這裡住一宿,這樣你好跟他交差……”

在沈書雅冷戾的眼神下,沈關硯聲音越來越小。

沈書雅冷著臉道:“你真的一點腦子都沒有。你告訴我,傅嶺南為什麼今晚要帶你回家?”

沈關硯就像課堂上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的差生,明明這道題不會做,但在老師的威壓下不得不硬著頭皮回答。

“因為……”沈關硯緊張地攥著手,“想我回來看看你。”

這是傅嶺南之前說的,沈關硯一字不差地把這個答案又交卷給沈書雅。

他隱約感覺沒回答到沈書雅心坎裡,果然聽她冷嗤一聲。

沈書雅:“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我兒子。”

沈關硯羞愧地把頭低下去。

沈書雅說,“以前傅嶺南回家,你見他碰過誰筷子沾過的菜?今天飯桌上,把你剩下的半碗飯都吃了,這是在跟傅啟卿釋放一個信號。”

沈關硯眼睫動了動,終於把眼皮抬起了一些。

“你馬上就要開學了,去的地方會多起來,見的人也會多起來,所以他今天帶你回來,給傅啟卿釋放了這種的信號。”

沈書雅恨鐵不成鋼,“你還要在家裡住一宿,你怎麼不去跟傅啟卿說,你想當這個傅太太呢?”

沈關硯沒想到是這麼複雜的一件事。

沈書雅舒了一口氣,聲音隨之緩和,“彆老是犯蠢,聽到沒?”

沈關硯內疚地點點頭,“……聽到了。”

-

房門被人敲了敲。

沈關硯心口跟緊了緊,不安地朝房門看去。

傅嶺南在門外叫他,“硯硯。”

沈關硯緊繃的雙肩放鬆下來,小跑過去把門打開。

“很晚了,我們該

回去了。”傅嶺南對沈關硯說,也是對屋內的沈書雅說。

房內開著窗戶,沈書雅身上仍留有一絲煙味,但從她溫柔和緩的笑容看不出來。

“是有點晚,不如今晚留下吧。”沈書雅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笑,演著無懈可擊的戲。

“不了。”傅嶺南婉拒,理由也沒給,對沈關硯說,“走吧。”

沈關硯看了一眼沈書雅,接著被傅嶺南拉起手腕,牽著往外走。

沈書雅跟出去囑咐,“硯硯,彆在外麵玩太瘋了,記得回家,琴房的鋼琴都要落灰了。”

沈關硯也不知道自己該點頭,還是搖頭,欲言又止地望著沈書雅。

傅啟卿站在書房門口,冷酷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眸幽邃黑沉。

餘光不小心瞥見他,沈關硯心驚肉跳,收回目光主動跟傅嶺南走了。

看著他倆離去的背影,傅啟卿神色晦暗。

-

走出傅家,沈關硯心裡不像上次那麼彷徨,但多少是有點無措的。

他是在擔心沈書雅,坐進車裡也頻頻往彆墅裡看。

不知道他這麼走了,傅啟卿會不會生他媽媽的氣,怪她沒把自己留下來。

沈書雅有什麼事一向不愛跟沈關硯說,這次仍舊如此。

沈關硯給她發了一條短信過去,直到傅嶺南把車開回家,攥在掌心的手機沒有半分動靜。

傅嶺南打開房門,摁亮了玄關的燈。

沈關硯站在門口,被驟然亮起的暖光潑灑了一身,精致的眉眼糅雜著柔軟與憂愁。

傅嶺南問,“擔心你媽?”

沈關硯抿了一下唇,腦袋很輕地點了一下。

傅嶺南說,“你要實在擔心她,明天給她打個電話,看她願不願過來住。”

沈關硯望著他,既怯生生又直勾勾,透著一股青澀的,還未長開的情態,聲音輕輕的,“會不會太麻煩了?”

傅嶺南語調平靜,聲線倒是比平時溫和,“沒什麼麻煩的,書房一天就能騰出來了,我也不經常用。”

三個臥室,其中一個傅嶺南改造成了書房,改回來住人不成問題。

“如果住不習慣,那就再換套房子。”傅嶺南說,這些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麼大事。

沈關硯抬著頭看傅嶺南,姿態是仰望的,仿佛有什麼東西牽引著他,讓他朝傅嶺南走去。

上次沈關硯跑進浴室勾引傅嶺南,牽引他的是傅嶺南的身份,傅啟卿兒子這個身份。

這次引誘他的是傅嶺南這個人。

一隻小飛蟲靠近了光,而沈關硯靠近了傅嶺南。

他抱住傅嶺南,心裡轟隆隆塌陷了一大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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