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裡, 韓府似乎又回到了表麵的風平浪靜。
李曄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小天書告訴陸饒, 李曄貪墨了私庫裡的東西,被禁足兩個月。
這懲罰一點也不輕,卻也難怪。
在這段時間裡, 陸饒和小天書已經基本將韓府的故事填補完整了。
如今他們所住的韓家, 在四年前,是楚家, 是正三品大臣楚紹延的府邸。
故事要從上一輩開始說起。
韓家是商戶人家,家中還算富裕。
大兒子韓子棟飽讀詩書, 專心仕途,成績卻也平平,好在家裡不需要他養家。小女兒韓藍活潑可愛。
如今的韓老夫人偏愛自己這個小閨女。
十九年前,韓藍愛上了書生楚紹延。
楚家沒落, 家中竟無父母兄長,獨此一人, 楚紹延為人和善一心向上,正是韓夫人中意的夫婿人選,便做了主,將女兒風光大嫁。
楚紹延在韓家的資助下, 當年一舉高中,奪得頭籌,成為名鎮京都的狀元郎,在短短幾年內, 官品步步高升。
韓藍孝順至極,每年都會帶著丈夫孩子,回娘家居住些日子。
在楚婠婠十一歲那年,一家人從郊外韓家趕回楚府的路上,遭遇歹人的伏擊,韓藍夫婦和他們的大兒子楚諸鶴慘遭毒手。
連同楚家隨從在內的二十一口人,隻有一個活口,就是昏死在馬車夾層中的楚婠婠,她瘋了,從被救起來那天開始,癡癡傻傻,瘋瘋癲癲。
楚紹延位居高官,為人清廉,深受官家賞識,當時這件事情發生之後,上為之震怒,下令徹查。
最終,當時僅為周邊小城府尹的韓子棟,在短短半月內破了這宗慘絕人寰的凶殺案,歹人乃是一夥混跡於周邊流竄作案的山匪。
事發一月之後,山匪被儘數斬首,逃亡在外的山匪首領,也被發現死在了一處荒郊野外。
這件事情似乎到此結束了。
韓子棟領首功,從此之後官運走升,最終成為四品侍郎,定居京都。
念楚家再無其他親戚,韓子棟便說服了哀傷過度的韓老夫人,一家人搬入了楚府。
四年的時間,當年深受文人雅士喜愛的楚府伴隨著主家的變化,最終,成為了現在的韓府。
那紅底金字鑲嵌的牌匾上,曾經寫著楚府,如今,楚字早已難尋蹤跡。
物是人非,時光渾渾噩噩,顛顛倒倒。
唯有晚春閣中居住的小姐,沒有變,隻是她從無憂無慮的官家小姐成了寄人籬下的表小姐,每日嘻嘻哈哈,看著窗外的春去秋來,數著池塘中鼓起的一朵一朵小花苞,做著彆人口中的傻子.......
聲聲唏噓道不儘陸饒得知此事時的心酸,這個故事,小天書講的磕磕絆絆,但是卻是一個真實的,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二十條人命,嘴唇輕動,便已經將他們的悲劇概括完全,可是這是誰的父母,誰的兒女,又是誰最重要的人呢?
。。。。。。
微風卷起池塘中清爽的水汽,撲打在陸饒的門麵上,將入夏的炎熱撫去一些。
“小荷尖尖角,娃娃數一數
一個兩個四五個,真是一個糊塗蛋~
.......”
晚春閣主屋的連廊下,婠婠的口中念著帶著幾分頑皮的小調,搖晃著身下的搖椅,一遍一遍不厭其煩數著池中的花苞,臉上沒有絲毫不耐煩,似乎樂在其中。
而這一個多月來身量大長的陸饒,正窩在她的腳下,椅子一晃一晃,他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他是什麼品種的......
這些日子,身上的紅綠燈已經換了三件了,現在這件也有些緊繃。
“小姐,喝點花茶,潤潤嗓子,回去休息一會兒,不然一會眼睛疼了。”
青青端了一杯芳香四溢的花茶,拉了拉還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婠婠。
“不想喝?”青青看著無動於衷的婠婠問道。
“不想喝咱們就不喝了。”
她輕輕握起楚婠婠的手,幫她修整著有些長的指甲。
正午,躲在陰涼的地方,陸饒都能感受到那貼在皮膚上的炙熱。
可是晚春閣,卻還是有灑掃仆人在走來走去。
他們每日分成三班,早中晚無處不在,即使晚春閣的地上,已經乾淨的不落一絲灰跡,他們也不會去休息。
這怪異的一幕,在晚春閣裡,每日都在上演。
那日婠婠在大廳鬨過之後,韓子棟又派了幾人,來照顧她。
前幾日陸饒晚上偷偷溜出去,院子門口都有人守著。
看似傻子呆的晚春閣,卻像個鐵桶一般,監視著傻子的一舉一動,真是可笑。
陸饒仰頭看著數著花苞的傻子,她的眼神似乎沒什麼神采,帶著困倦還有癡呆,她的聲音也有些啞了。
“嗚嗚~”陸饒用下巴頂了頂女子的膝頭。
響了快半個時辰的小曲停了。
“怎麼了呀?黑黑!”女子的眼睛像是在頃刻間被賦予了神采,低頭看著趴在自己腳上撒嬌的黑狗。
“嗚嗚~汪汪!”陸饒輕輕一躍跳到了她的膝頭,探到了桌上的水杯,往她身邊送了送。
陸饒注意到女子的眼神中多了幾分驚訝,但是下一秒,被傻笑掩蓋。
“小姐,您喝點水,這樣嗓子怎麼受得了。黑黑都讓您喝水呢。”青青在一邊勸到。
陸饒配合地點了點頭。
“喝水!”婠婠點了點頭,將一杯水一仰喝光,舔了舔水潤潤的舌頭。
青青笑了起來。
陸饒也跟著叫了兩聲,婠婠看到他們的反應,也傻笑起來。
晚春閣裡,似乎並不缺少快樂,此時,陸饒希望,他能帶給她的,是真的快樂。。。。
又到了每月彙報的時間,韓子棟看著眼前的管家,聽著府裡發生的大大小小事情。
“你確定?”
“小人確定,表小姐確實沒有恢複,前些日子,請平安脈的大夫也有說,表小姐體內,我們這些年下的藥,還在。”
“那她怎麼會認識韓藍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