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爺好不容易才接受赫連誅才是鏖兀大王、而烏蘭隻是他的隨從的事實。
鏖兀大王是個小孩, 鏖兀到底是怎麼選的大王?這合理嗎?
赫連誅比阮久還小三歲,還沒有他高,肯定也還沒有掌權, 就這樣一個大王, 連錢都沒有幾個,怎麼養得起阮久?更何況他自己都任人宰割, 又怎麼能護得住阮久?
阮老爺看了一眼赫連誅,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赫連誅知道他在想什麼,有些不服氣, 快步上前,把烏蘭推開。
他就不該讓阮久帶烏蘭過來, 應該帶格圖魯過來。
他剛要牽住阮久的手,阮久就逃走了。
“哇!”阮久飛快地跑上前, 撲進朋友堆裡, 一手抱住一個。
蕭明淵等人同樣回以極其熱烈的擁抱, 然後親親熱熱地簇擁著他進去了。
烏蘭下意識看了一眼大王,大王看起來可不太好。
他在冒煙。
*
廳前小坐, 說了兩句客套話, 阮老爺看了一眼阮久,忍不住笑, 擺了擺手:“你下去玩兒吧, 我和……”他看向赫連誅時,就收斂了笑意:“這位大王再說說話。”
阮久有些猶豫:“爹,有什麼話,不能對我說嗎?”
他主要是覺得, 上回鏖兀的太皇太後與太後召見他, 也是赫連誅陪著他去的, 而且赫連誅從始至終都擋在他麵前,幫他說話。
如今角色換過來了,輪到他爹和赫連誅說話了,他是個講義氣的人,肯定不能把赫連誅一個人丟在這邊。
不想阮老爺聽見他這句話,連眼睛都瞪大了。
好麼,這才幾天,就學會為了赫連誅,和他爹作對了。
逆子!
阮老爺大手一揮:“拉下去。”
“誒?爹?”
於是阮久的朋友們,抬手的抬手,搬腳的搬腳,竟就這樣把他給搬出了大廳。
阮老爺屏退閒人,摸了摸胡須,看向赫連誅。
赫連誅不自覺坐直了,連呼吸都放輕了。軟啾的父親對他可不太友好。
阮老爺朝他做了個“請”的手勢,語氣卻十分嚴肅:“簡要談一下你的職業規劃和人生規劃。”
被人審視的感覺很不好,赫連誅覺得,自己就像是來競爭軟啾夫婿這個職位一樣。
如果他答得不好,仿佛阮老爺就會隨時帶著阮久走人。
他眨了眨真誠的大眼睛:“我……”
彆來這個,這個對阮久有用,對阮久鐵麵無私的父親沒用。
“大王彆怪我冒犯,我也是愛子心切。如今大王年紀還小,若是想要當好大王,恐怕前朝事情不少,當務之急,應當是重掌大權,有需要銀錢打點的地方,你儘管開口。”
“怎麼樣?你有幾分把握?幾年能成事?”
赫連誅有一點緊張:“我有計劃的,您不用擔心,我一定會照顧好阮久的。”
*
那頭兒,阮久被朋友們抬下去,一路抬回房間,丟在床榻上。
“門帶上。”
阮久連忙坐起來:“誒?”
然後就被幾個朋友堵回去了。他往回一躺:“啊,我死了。”
幾個人把他拽起來。
魏旭道:“怎麼的?和親好玩兒嗎?”
蕭明淵酸溜溜道:“肯定是好玩兒的,你沒看見他剛才和赫連誅好得要死要活的,把咱們全都拋到一邊去了。”
阮久瞪眼:“我哪有?”他伸手攬住傲嬌殿下的肩:“傻弟弟,哥哥眼裡永遠有你。”
在皇家族譜上,他的名字在蕭明淵前麵。
蕭明淵最聽不得他說這個,甩開他的手:“滾滾滾。”
晏寧在榻上坐下,溫聲問道:“怎麼樣?在鏖兀皇宮裡還算習慣嗎?鏖兀人還算好相與吧?沒有受欺負吧?”
阮久搖頭:“哪兒呢?我沒欺負他們就不錯了。”
他說這話時,幾個朋友都看著他,見他神色不似作假,才有幾分相信。
“真的,鏖兀的零食好好吃啊,而且不用自己動手。”阮久回味似的抿了抿嘴角,“有一個人,他能單手捏開兩個核桃,太酷了。”
朋友們深深皺眉,懷疑道:“你的後妃?”
“不不,不是烏蘭,是我三弟圖魯。”阮久下了榻,“走吧,不說這個了,出去玩!”
*
阮久和朋友們在院子裡放了一會兒風箏,後來太陽起來了,他們嫌熱,就躲回房裡去了。
廚子做了消暑的涼粉,一群少年每人乾了一大碗,最後躺在榻上摸肚子。
過了一會兒,阮久坐起來,踢踢他們的腿:“起來玩嘛,我好不容易見你們一次。”
“行行行。”他們也撐著手坐起來,“玩什麼?”
阮久從袖中拿出隨身攜帶的紙牌:“喏。”
朋友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他就喜歡玩這個。”
“誰說不是呢?要是我老贏,我也喜歡玩,他每回都哭著說要輸了,結果每回都是他贏。”
“說什麼屁話呢?”阮久推了他們一把,“快點,今天你們都是陪我玩的,我說玩什麼就玩什麼。”
“行,公主有令,莫敢不從。”眾人扭頭讓侍從把擺在桌上的小案抬進來,“快點,等會兒公主要生氣了!”
阮久翻掌一推,要把他們全都推下床榻。
葉子牌三個人打就足夠了,於是魏旭與蕭明淵在一邊兒,這樣才湊出三方。
他們打著牌,而烏蘭坐在阮久身邊,正專心地幫他把甜瓜削成小兔子,阮久打牌之餘,一伸手就有甜瓜吃。
幾個朋友忽然有點明白,擁有後妃的好處了。
原來這就是阮久能夠擁有的快樂嗎?
流下了羨慕的口水。
*
打了一下午的牌,日頭漸漸暗了,赫連誅才過來找阮久。
其實阮久派人去找過他,他說沒事,隻是和阮老爺說兩句話,阮久也就沒再打擾他們。
現在看來,這話說得還挺多的。
赫連誅走到阮久身邊,小聲提醒道:“軟啾,該回去了。”
阮久為難地“啊”了一聲,看了一眼手裡的紙牌:“還沒打完呢。”
“那等你打完這局……”赫連誅對上他水汪汪的大眼睛,頓了一下,“在這裡吃完晚飯。”
阮久隻是那樣望著他。
“你還想在這裡住嗎?”
阮久點頭。
赫連誅雖然不是很喜歡,但最後還是應了:“好吧,那就在這裡住一晚,我讓他們回去說一聲。”
阮久仍是望著他,於是他又改了口:“住幾天,好幾天。”
阮久“嗷”地應了一聲,拍拍身邊的位置:“來,坐。”他很有良心:“你不許學打牌,你還沒長大。”
“好。”赫連誅挨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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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夜回到和親前,阮久賴在驛館裡不肯走,每天和朋友們玩耍。
唯一不同的是,他有後妃給他削水果吃。
鏖兀皇宮裡,太後不催他,倒是太皇太後讓人來傳話,明裡暗裡刺了他好幾次,反正阮久聽不懂,都交給赫連誅處理。
又過了幾天,赫連誅還沒著急,阮老爺先上火了。
“每天不是打牌,就是熬夜看話本,吃了不動彈,我看你要猝死。”阮老爺把他從榻上薅下來,“滾出去玩。”
一行人這才不情不願地出了門。
鏖兀街頭自然不比大梁繁華,走得偏僻了,還能看見現擠羊奶的、現殺獵物剝皮的,十分原始。
但這一群少年聚在一起,就算在鬼城酆都也玩得快活,沒一會兒,他們就換了麵貌,抖擻精神,挽著手,串成一串,在街道上踢踏踢踏地走。
看起來有點傻。
他們在一個小攤子上喝鮮羊奶的時候,格圖魯忽然來把赫連誅給叫走了。
阮久雙手捧著碗,一邊扭頭去看他。不多時,赫連誅就回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個鏤空彩繪的木球。
他走到阮久身邊,把木球放在他麵前:“軟啾,去打馬球吧,你好久都沒打馬球了。”
阮久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羊奶:“你們這裡又沒有馬球場。”
赫連誅笑容明亮:“現在有了。”他拉起阮久:“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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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京城外的馬球場,與梁國永安城外的那個,可算得上是一模一樣,簡直像是從永安城外搬回來的,就連看台上搭著棚子的布幔都是差不多的。
阮久就說,這幾天怎麼沒看見格圖魯,赫連誅說派他出去辦點事情,原來就是這件事情。
這幾天赫連誅見阮久不出去玩兒,隻是窩在驛館裡打牌,心裡暗暗計較,阮久不是不愛出去玩耍的人,他隻是不知道鏖兀哪裡好玩。
他應該好好照顧阮久的。
所以他給阮久建了個馬球場。
果不其然,阮久看見馬球場的時候,眼睛都亮了。
他往前跑了兩步,回頭招手:“快,把我的馬牽來!”
阮久高興地騎著馬繞著場子跑了半圈,才騎著馬跑回來,他下意識朝赫連誅伸出手,要搭他一程,而後才想起來,赫連誅是會騎馬的,便拍開他的手。
“你也騎馬,我教你玩。”
打馬球,一隊要有七個人,算上阮久的朋友們,也才六個,還差一個。
晏寧道:“去把柳宣也喊來吧,他身上的傷應該好了,總待在宮裡,想來也挺悶的。”
阮久點頭,當即就吩咐人去請。他扭頭,朝赫連誅挑了挑眉:“這位也是你的後妃哦。”
赫連誅不解,但這時阮久已經騎著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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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來鏖兀和親的人,等使臣走了,就隻剩下阮久和柳宣,所以晏寧想著推他們一把,讓他們熟悉熟悉,往後在鏖兀,也好相互扶持。
不多時,柳宣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