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阮久再問他那幾個問題,他就明白了。
原來阮久是把他的話還給他了。
赫連誅笑著道:“你更好看,你更有錢。”
阮久“盛氣淩人”地揚起下巴:“那沒有我,就是格圖魯做王後了,是不是?”
赫連誅沒有猶豫,迎上他的目光:“不是。”
阮久有些發愣,下意識躲開他太過炙熱真誠的目光,然後他看見了烏蘭。
“我知道了,要是沒有我,那就是烏蘭做王後。你又不傻,烏蘭比格圖魯好看……”
赫連誅還是看著他,低聲道:“不是。”
這和阮久預想的不太一樣。
他梗著脖子追問:“那是誰做王後?反正沒有我。”
“沒有。”赫連誅定定地看著他,“沒有你,我就沒有王後了。”
阮久有些出神,顯然這也是超出他預想的回答。
原來赫連誅亂吃飛醋、咄咄追問的時候,想要的回答是這個。
他的情感濃烈又認真,全部傾注在阮久身上,所以他也想要阮久這樣回應他。
可是阮久太害羞,太遲鈍了,就算喜歡,也很少宣之於口;就算十分喜歡,說出口的也不過三分。
但赫連誅要抓住一切機會,表達自己的喜歡,並且一次次地嘗試完全占有。
趁著阮久發呆的時候,赫連誅湊上前,像小狗之間親昵相處一樣,和他碰了碰鼻尖。
或許這就是中原人與草原人的區彆。
阮久垂了垂眼睛,他沒有看赫連誅,說話也很小聲。
“前幾天的事情,你彆多想,你沒有排第一,也沒有排第二……”
“我隻是覺得你有點煩,就不想理你。我本來有很多永安城的事情要跟你說的,結果你根本就沒認真聽,隻會亂吃醋,討厭死了。”
阮久下意識抬起手,摸摸鼻尖,正好手掌就將他和赫連誅靠在一起的鼻尖隔開了。
“但是我隻是不太知道該怎麼說,我其實很喜歡你的。”
“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想一直跟你說話,就是很喜歡你的意思。”
赫連誅湊上前,吻了一下他的手背:“我知道錯了,對不起嘛。”
阮久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翕動了兩下。
他的眼珠轉了轉,看了看四周,發現侍從們都有意無意離他們遠遠的,吃飯的吃飯,喂馬的喂馬,根本不敢注意他們這邊。
於是阮久朝赫連誅勾了勾手指:“你過來一點。”
赫連誅依言靠過去,阮久捧住他的臉,飛快地在他唇邊印下一吻。
就像是風拂過、雪飄過一樣。
“好了,我給你上了鎖。”阮久把他的嘴唇捏得扁扁的,“以後再吃東西,要經過我的同意,特彆不要再亂吃醋。”
“是,王後。”
他用的是侍從們對王後說的鏖兀話。
阮久鬆開手,重新端起碗:“快吃吧,等會兒還要繼續趕路。”
他往嘴裡塞了一塊肉,鼓著腮幫子,看向赫連誅:“你為什麼不吃?不餓嗎?”
赫連誅指了指自己的唇角:“王後上了鎖,王後還沒有說我可以吃。”
阮久十分無奈:“那我現在說你可以吃了。”
“要軟啾再親一下才能開鎖。”
“我們中原,雖然沒有草原那麼民風淳樸,但是我們中原有一句話,叫做‘不要得寸進尺’。”阮久把嘴裡的食物咽下去,“而且,我打人很痛。”
阮久朝他舉起拳頭,揮了兩下。
赫連誅指了一下他手上還沒消下去的青痕,不知道是該反駁他,還是該直接行動。
但是最後,他卻選擇了順從和馴服,乖乖端起碗吃飯。
*
這天下午,赫連誅讓人把馬車裡的奏章全部搬出去,他坐在馬車裡,認認真真地聽阮久說永安城的事情。
像狼一樣大開大合處理情感的赫連誅,總是一刻不停地釋放自己的喜歡,要用鋪天蓋地的喜歡把阮久從頭到腳都淹沒,才算滿意。
這最引人注目,就算是旁觀者,那些朝臣,到現在到現在也隻看得到赫連誅的濃厚情感,知道大王離了王後就要發脾氣,吃不下也睡不著。
仿佛阮久待赫連誅就沒有那麼深厚,還沒有到廢寢忘食的地步。
說回梁國就回梁國,也沒有怎麼留戀。
但等到赫連誅暫時收斂起自己鋪天蓋地的情感之後,他才發現,原來阮久也無時不刻不在向他散發喜歡的氣息。
他所有的喜歡,全部都藏在他對赫連誅說的每一句“廢話”裡了。
而他真正說出口的喜歡,永遠隻占了小小一部分,還是被赫連誅逼著說出來的。
這時阮久正跟赫連誅描述那個星象台:“那個地方是這樣的,就是一個大圓台,然後北邊有一顆北極星,再往邊上一點就是北鬥七星。然後還有很多星象,我在上邊找了好久……”
赫連誅瞧見他亮晶晶的眼睛,抬手按了按他的眼角。
阮久停住:“怎麼了?”
赫連誅假意道:“有東西。”
他著實不應該,一會兒懷疑阮久喜歡彆的小姑娘,一會兒又覺得阮久會喜歡蕭明淵。
阮久明明都把自己的心意,藏在眼睛裡了,滿滿的,都快發光了。
他竟然一直都沒留意到。
阮久是天性開朗,和誰都聊得來,可他也不是,和所有人都能說這麼多的話的。
阮久說完了觀星台,然後從自己的行李裡拿出一個小木匣,打開木匣,裡邊是一個小小的觀星台,和阮久說的一模一樣,標注著星象的方位。
“這個給你,我當時看星星的時候,覺得鏖兀應該也能用,就給你做了一個小的。”
赫連誅接過匣子:“要是我當時沒吃醋,是不是那天晚上就能送給我了?”
阮久點頭:“是啊,我當時都把這個東西放在床邊了,要不是你一直說彆人的事情。”
赫連誅深吸一口氣,懊惱道:“我是小豬。”
“對,你是小豬。”
阮久還給他準備了很多禮物,基本上都是永安城裡的東西,也不是一次性買回來的,是他看見這些東西,想到可以送給赫連誅,才給他買的。
他們就這樣說了一路的話,馬車裡堆滿了阮久給他帶的禮物。
隨行的朝臣們更是歡天喜地,幾乎要原地跳起舞來。他們終於不用加班加點做事情了,還是王後有辦法。
*
回到尚京的時候,已經是深秋了。
回到皇宮的第一天,阮久整理帶回來的禮物,整理到了很晚。
赫連誅洗漱完了,進來時,看見阮久正把他帶給赫連誅的禮物全部擺在架子上。
“軟啾,睡吧,很晚了。”
“好。”阮久把最後一個禮物擺上去,欣賞了一會兒。
他拍拍手,跑到衣箱旁邊,去拿自己要換的衣裳。
赫連誅看著阮久去翻衣服,莫名有些心虛,下意識摸了摸鼻尖。
阮久好像是沒找到自己要穿的衣裳,覺著奇怪,把箱子完全打開,使勁翻了翻。
“哪裡去了?”他跑到門邊,喊了一聲,“烏蘭!”
烏蘭從外間進來:“王後要什麼?”
“我那件領口有一朵海棠花的中衣去哪裡了?我怎麼找不到了?”
赫連誅在這一連串的詢問中,默默地走到榻邊,坐下,一言不發。
烏蘭幫著他翻了翻,確實也沒有找到。
阮久一邊氣惱,一邊回憶:“難不成我把它帶回永安了?沒有啊,難不成被彆人拿走了?誰會拿彆人的中衣啊?又不是小姑娘的肚兜,鏖兀還有采花賊?”
赫連誅再一次摸了摸鼻尖,忍不住順著他的話去想,阮久要是有肚兜這種東西……
停下,赫連誅,停下!
烏蘭哄阮久:“大概是底下人拿去洗了,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幫王後看看,王後今天先穿其他的吧。”
“嗯,也隻能這樣了。”
阮久隨手拿了件中衣出來,要出去洗漱。
赫連誅還沒來得及鬆口氣,阮久看了看手裡的衣裳,忽然察覺到有哪裡不對。
阮久跑回衣箱旁邊,再翻了翻:“這不是我的衣服?全部都是新的,我的舊衣裳呢?”
他轉頭看向烏蘭,烏蘭不用懷疑,烏蘭是跟著他一起去永安的。
於是他轉頭看向赫連誅:“小豬,我的衣服呢?”
赫連誅坐得端正,雙手按在膝上,朝他搖了搖頭。
“你彆說你不知道,他們說你下了朝,總是待在這裡看書睡覺,彆人要進來拿我的東西,你肯定看得到的。”
“軟啾,我……”赫連誅試圖掩蓋自己的“罪行”,“我看你的衣服都舊了,所以讓人給你做了幾件新的,舊的被我收起來了……”
阮久想了想,打開邊上的另一個衣箱,赫連誅的衣箱。
他竟然在裡邊找到了自己的中衣,衣領上繡一朵海棠花的那件。
那件衣裳已經被赫連誅“□□”得不成樣子了,皺巴巴的。
要是彆人的洗衣裳,肯定會熨平整了再收起來。
但要是赫連誅自己洗衣裳,他怎麼會熨衣裳?他能洗乾淨就不錯了。
但他為什麼要自己洗衣裳?
阮久的腦子轉得飛快,他想起上次自己洗衣裳是為了什麼,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赫連誅,你對我最喜歡的衣服做了什麼?”他捧起自己的衣裳聞了聞,更加無法接受了,“全都是你的味道,你是狗嗎?”
烏蘭察覺到不對勁,早早地就退出去了。
此時房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赫連誅乖巧地走到他麵前,低頭認錯:“我錯了,我太想你了。”
“你……”阮久把衣服甩到他懷裡,“你把我一整箱衣服,都拿來做……做那種事情了?”
赫連誅沉默,也就是默認了。
“你哪來這麼多精力的?你不累嗎?你不是會發燒嗎?”
“我不會累。”這是一個不能沉默、必須回答的問題,事關男人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