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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彆隻是M小姐會在聽見“我會被脫衣舞娘騷擾”時認為說這話的他是呆子;
而P先生會在聽到誇獎、遭遇一枚臉頰吻時認真考慮她是否患上酒精癡呆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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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衝擊力過強,他不得不停頓了好一會兒。
“怎麼?害羞啦?”
“沒。你讓我沾到了花生醬。”
“不好意思,那我幫你舔乾淨?”
“……”
請不要在早晨對我發出邀請。早晨的性行為是情侶限定……不對,現在是情侶關係了,似乎早晨完全可以。
P先生皺皺眉,又鬆開。
和某個恍惚發現自己沒栽倒在陰暗角落裡的家夥一樣,他同樣有些不適應。
他不習慣這個。太怪。
“不用了。我去拿紙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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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目送他轉身離開,心裡不禁悄悄吸了一口氣——
哇,他竟然純潔到沒聽出來,剛才的“舔乾淨”是性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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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哪座象牙塔倒閉、才不幸淪落至邪惡大世界的小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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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剛才發出邀請倒不是因為衝動,她隻是想把話題、節奏、相處模式帶回自己熟悉的領域裡。
而她熟悉怎麼和男人上床——呃,雖然也沒真正做過吧,她不記得了,但聽過看過那麼多經驗也肯定足夠——
但她完全不懂怎麼正經談戀愛。
“床上和諧就一切和諧”,話糙理不糙嘛。
反正M小姐理解的談戀愛最終目的就是上床,所以,不如她直接邀請對方完成最終目的,這樣也好儘快走完“體貼關懷認真對待”流程,然後一拍兩散,大家各自拜拜。
多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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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與願違的是,她一時衝動決定“認真對待”的這位男朋友,避開了任何的邀請。
吃飯時任何的“舔乾淨”都會被他轉換為“這就去拿紙巾”;
睡覺前任何的“冷,抱抱我”都會被他轉換為“這就去拿厚被子”;
就連玩耍時經過酒店門口,她特意停下,指著標出房型房價的信息板說“我也想試試”,他還能轉換為“好的,給你房卡,我在外麵等你玩完出來,但說實在的酒店房間門不是遊樂園,不怎麼好玩”——
是的。
這一次,M小姐不僅記住了他,還記住了他許多、許多天,一直沒有去清理記憶。
這一次,M小姐不僅沒回係統世界,還和他一起吃飯、約會,甚至睡在了他的公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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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是一張床,是她睡床,他睡沙發。
——但,對於【M】而言,這實在是曆史意義的跨越性奇跡了。
“因為認真交往必須要這樣啊……除非關係認真結束了。”
她嘟噥著說:“我要聽姐姐的話。”
P先生當時正在沙發上背對她給自己鋪床,他的回複聽上去有些恍惚縹緲:“我真希望能有幸見一見這位‘姐姐’。我想給她送花感謝她。”
“……不說彆的,你真的不願意和我睡在一起嗎?”
“抱歉。我們才剛剛交往三星期,剛交往三星期的情侶當然不能睡在一起。”
“可我晚上冷……”
“是被子還不夠厚嗎?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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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就轉身去尋找衣櫥最下方的厚被子,非常具有行動力,也體現出了對女朋友十足的關懷心。
但M小姐目送著他的背影,隻覺得,這真是個很傻很天真的小朋友哦。
哪個女孩春天晚上蓋著冬天的鴨絨被還喊冷啊。
“冷”無非是暗示你進被窩給她取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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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她承認,當事情如同曆史的車輪般“轟隆隆”滾到這裡時,已經勢不可擋了。
M小姐早就不是出於“姐姐教導我認真交往”的理由耐著性子留在這裡,能讓她打破慣例、扮演“好女友”的角色和他認真交往的理由無非是——
她越來越覺得,這家夥,太令她著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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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她能在普通人類身上覓得的樂趣是一小碟水,在非人類身上覓得的樂趣是一盆水,在一個急需維修的世界裡覓得的樂趣是一桶水——
這家夥,就像汪洋大海。
他不需要她去“尋找樂趣”。
他就是樂趣本身,謎團本身,光是站在那裡,她就產生了一千一萬個躍躍欲試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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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有一塊比鑽石還堅固的壁壘,誰也破不開他的防禦,窺見他真正的內核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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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他交往的這三星期內,M小姐不止一次地想和他上床,也不止一次地想殺死他。
兩種衝動的源頭其實沒有區彆——她不過是想見他徹底失控的表情。
鑒於他表現出的極高防禦性,M小姐認為隻能拿出人類最極端的兩種可能試探他——性,與死亡。
任何人類都會在經曆這兩件事時失控的。
她不信,他經曆這兩件事都不會出現失控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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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們都知道,事實證明他不會。
亡靈P被千千萬萬殺死,依舊能千千萬萬次重新站起來,拍拍被弄臟的衣服,抱怨又拖慢了工作進度,要加班了。
而且,維修部下屬正式和自己的上司建立身體關係後,依舊令他的上司恨得牙癢癢——做完就穿衣服走人,或者把她趕回自己床睡覺,看她脫衣服跟看剝洋蔥沒區彆,被勾引時直接扭頭,繼續沉迷擦洗浴缸——
就像是報複她曾經無所謂睡他似的,他也擺出了無所謂被睡的態度。
……真的討厭!真的煩!
M小姐不懂什麼叫雙標,她就是理直氣壯地不喜歡這家夥看她脫衣服跟看剝洋蔥視頻的神情一樣!
拉他去夜店跳舞、強迫他給自己挑選超短裙——他也完全不關注舞池裡的她,完全不在意她身上短到被所有男人注意的超短裙!
而且不管她怎麼折騰——殺他搞他在他麵前穿比基尼侵犯他私人生活休閒時間門——花費五十年折騰——這貨就是破不了防!破不了!
怎麼?這貨的心臟外麵是包著一千層艾德曼金屬是嗎!還是他就是個機器人啊??
——他怎麼可能是機器人,有血有肉有溫度,她切身驗過的好吧——但為什麼,明明絕對不是機器人卻跟個機器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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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
當然。
認為自己“才遇見”了一個有趣的金發男孩,和對方“才交往”了三星期的M小姐,並沒有體驗到很多很多年後自己作為上司的苦惱。
她依舊覺得自己對他勝券在握,隻需要把他引誘上床或設計他死亡,就能順利欣賞他破防,從而轉移興趣往前走了。
順帶一提,哪怕是多年後的維修部上司,也覺得自己勝券在握的。
因為P先生幾乎每次都會卡著她快抓狂的點退讓,主動表示“我很嫉妒”或“你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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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修部的天使真的很會坦誠表達自己的需求——
與那個生前已婚的男人不同,他可以非常清晰地表示“M小姐,剛剛在夜店裡有女人想搶我果盤吃,還想用沾著果汁的手弄臟我的褲子口袋,請您保護我。”
……嗯,彆說亂蹭閃粉的脫衣舞娘了,就連搶他橘子吃他都會跟上司告狀。
而且他告狀的話術非常微妙,似乎隻是純潔小朋友在嫌棄對方用沾著橘子汁的手弄臟了自己的衣服,但事實上M小姐能第一時間門提煉出“那女人是想摸小P的大腿”信息。
畢竟P先生說的是“弄臟我的褲子口袋”而不是“弄臟我的衣服”。
“褲子口袋”這個部位就非常微妙。
……誰也不知道他這話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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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維修部的P先生可太會跟上司打小報告了。
“我很弱”“我需要保護”“有人欺負我”基本是他和M小姐在公用頻道通訊記錄裡的前三個高頻語段。
順便一提他和她的私用頻道通訊記錄前三高頻語段是“請彆撒嬌”“請彆胡鬨”“請彆對我惡作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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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的P先生明顯還不怎麼會告狀——當然,這隻是對標維修部的P先生。
而且維修部的P也並非什麼都告狀。
他分情況的,好比R通知他的那些男同事,P先生一個字沒透露給M小姐過,他會專門抽出一個上午處理,然後沒事人般開車回去接上司回家睡覺。
哪裡像某位已婚的活人,隻是被脫衣舞娘蹭了點閃粉就嫌棄得瘋狂洗手,差一點點就要收不住情緒波動了。
學習與實踐是生物成長的階梯。
很明顯,P先生從不浪費自我提升的機會。
——如果讓亡靈P與已婚P對談,前者一定會露出天使般自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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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然差點開始‘質問’。真遺憾啊,先生,你竟然任憑情緒主宰了自己,選擇了這麼一個愚蠢的方法。”
而後者大概會微微停頓,有些苦惱地皺起眉:“隻是‘差點’,並未‘實踐’。況且,您可能不懂,這是婚姻特有的苦惱,與沒有名分的職場上下級關係可不一樣。”
……兩位P先生對談的場麵應該不會很和諧,還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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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就莫名恐怖。
咦。
明明是兩個天使湊在一起,為什麼會恐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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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時間門重新倒回那個世界,那個初春。
M小姐破天荒談了一場時長三星期的戀愛,沒有上床,沒有酒精,早餐、約會與晚安,這段過程堪稱M漫長生命中的“曆史奇跡”。
而她那位以一己之力創造了奇跡的男朋友卻沒有半點自覺,他平平常常地與她相處,帶她約會,給她抹吐司切牛排,就好像他們隻是全世界最普通的一對情侶一樣。
隻不過他不說“我愛你”,他對她最常說的話是“咦,你怎麼還沒跳窗逃跑”。
嘖,他越這麼頻繁地提起,M小姐就越不想跳窗逃跑。
……等等,她為什麼要默認是逃跑!
她明明是離開!拋棄他!離開!
不是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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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在超市裡忿忿不平地想,隨手把一管需要在男友公寓裡用的新牙膏扔進購物筐。
這管分量應該夠下三個月吧?
如果待到秋天,她還想再換一管。
男朋友說秋天超市會出限定的山楂味泡泡牙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