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 可是被子有問題?”沈驚衍眉頭微蹙。
“不是……”時禮乾笑一聲,斟酌半天才開口,“隻是這被子看起來價值不菲, 我記得你以前最是清廉, 為何會如此奢侈,買這樣的祛暑神物呢?”
沈驚衍聽到她的話, 定定的看了她許久,看得時禮心裡發慌時, 才勾起唇角道:“夫人如今歸家這麼久, 吃穿用度無一不精細, 不會以為這些隻靠夫君的俸祿便能支撐的吧?”
時禮頓時尷尬了。
“行了, 這被子夫人既然用著舒服,那便繼續用, 旁的不必擔心。”沈驚衍說完,便轉身離開了,雖然看起來沒什麼情緒,但時禮還是察覺到他不高興了。
能高興麼, 曾幾何時清廉是他最堅持的底線,如今這道線早已經因為野心與不甘不再提了,隻是不再提, 不代表不存在, 即便他如今結黨營私枉顧法紀,也不能說他內心不想當個好官。
……怎麼聽起來這麼像給貪官洗白呢?時禮思忖片刻, 覺得在這種狗血裡先暫時先彆講三觀了, 按照她的經驗, 仇恨值降到50%以下的時候,雖然會比較好過, 但之後再往下降也挺不容易的,如果男配在仇恨值降完之前被男主抓起來殺了,那她之前的努力就全完了。
時禮歎了聲氣,開始思考該怎麼讓沈驚衍度過這個死劫。首先她不能試圖喚起他昔日的理想,因為那會讓他反複想起她的背叛,非常不利於仇恨值的降低,其次她得抓緊時間,一邊想辦法幫他度過危機,一邊讓仇恨值儘可能的降低。
……這樣一想,她要做的事還挺多的。
時禮喪眉搭眼的抱著冰冰涼涼的被子,試圖找出解決這件事的辦法。
然而她低估了一群貪官汙吏的行動力,還沒等她想到辦法,沈驚衍便已經包了京都附近鄉下的大片農田,開始種桑養蠶了。
敢用這麼重要的耕地種桑,他真是嫌自己活得太久啊。時禮去書房尋沈驚衍時,書房裡空無一人,她在桌上看到了他下屬送來的文書,看著上麵詳細的寫了每畝地種多少桑樹,時禮就想敲開沈驚衍的腦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麼。
“夫人找我有事?”沈驚衍突然出現在書房。
時禮驚了一下,意識到書房可能有暗門、而沈驚衍將她剛才偷看文書的事儘收眼底後,她索性拿著他的文書,落落大方的朝他點點頭:“今日十五,聽說城中有花燈遊街,我想叫夫君一同去看。”
沈驚衍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中,時禮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然後皺起了眉頭:“不過我倒是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這樣的東西。”
“怎麼?”她隨意翻看書房東西,沈驚衍似乎並未動怒。
時禮將文書放下,不甚高興的走到他麵前:“你知不知道,濫用耕地可是大事,即便你是首輔權傾朝野,但隻要有心人想對付你,便一樣能拿這件事治你的死罪。”
“夫人多慮了,不過是幾畝耕地而已,即便被發現了,皇上也頂多斥責我兩句,不至於發罪那麼嚴重。”沈驚衍隨口道,顯然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時禮歎息:“也許不至於,可你之前也說了,家中的吃穿用度無一不精,並非你那點俸祿就能撐得起的,若皇上因此事對你起了疑心,要細查你怎麼辦?”
“夫人在擔心為夫?”沈驚衍揚眉。
時禮:“……”都特麼什麼時候了,還有心事在這兒調.情呢?
沈驚衍見她表情嚴肅,雖然覺得小題大做,但心裡還是頗為受用的。他捏著時禮的下頜,輕輕的啄了一口,這才溫聲道:“不必擔心,我在官場多年,不會在這種小事兒上翻了車。”
時禮抿了抿唇,半晌放低了姿態,小聲的哀求:“可我還是怕,若你出了事,我日後還能仰仗誰?”
沈驚衍眼底起了一絲波動,時禮見有戲,立刻攥住了他的袖子,可憐無助的說:“就當是為了我,為了不讓我擔驚受怕,夫君這次不要再摻和這種事了好嗎?我總覺著那麼多農田毀了農物改種桑葉,不會輕易被遮過去。”
她想了很多天,都想不到能和男主鬥法的計策,隻能從沈驚衍這邊入手,原本還想著趁今日花燈遊街,她故意落水受驚,然後以生病為由整日纏著他,叫他騰不出手做這些事,隻是現在看到他似乎已經動搖了,便立刻改了主意,想用最簡單的方法勸他。
那就是裝可憐。
她說完便眼眶泛紅的看著沈驚衍,沈驚衍和她對視許久,將人抱進了懷裡:“罷了,聽你的。”
“真的?”時禮眼睛一亮,隨後有些不敢相信。
沈驚衍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嗯,真的。”
時禮簡直像被天上掉的餡餅砸中了,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看向沈驚衍的目光也是晶亮。
沈驚衍看著這樣的她,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男配仇恨值:30%
時禮一看,也跟著笑了,忍不住主動攬住他的脖子親了親,小聲說了一句:“我怎麼那麼喜歡你呢?”
她說完自己先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自己會這麼說。
沈驚衍也是一僵,隨後有些急切的問她:“你方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時禮回神,看向他努力裝鎮定、但還是流露出一絲緊張和期待的目光,不由得淺笑一聲:“我很喜歡你,沈驚衍,以往歲數小的時候,應該也是喜歡你的,隻是時間太久,我忘了。”
“沒關係,現在喜歡就好。”沈驚衍說完,掐著她的腰將人抱了起來,時禮驚呼一聲,下一秒被他放在了桌子上。
隨著桌子上諸多物件落地,時禮也被他按在了桌子上,醬醬釀釀的吃了個徹底。
他雖然已經學著要照顧時禮的感受,但每到情不能自抑時,還是會暴露粗暴的本性,然而有了之前那樣慘烈的對比,時禮覺得如今的他簡直不要太好。
兩個人胡鬨了一個時辰才停下,沈驚衍直接讓人將水送到了書房,時禮身上掛著他的外衣,紅著臉抱怨:“哪有你這樣的,把水直接叫到這裡,恐怕所有人都知道我們方才做什麼了。”
“你叫得那麼大聲,即便不讓送水,恐怕所有人也都知道了。”沈驚衍吃飽喝足,說話時透著一點懶散勁。
時禮輕哼一聲,朝他伸出手:“沒力氣,你幫洗。”
沈驚衍自然同意,時禮原本還想欺負他一番,結果被抱進水裡後就發現,被欺負的那個成了自己,頓時叫苦不迭。可惜悔悟也晚了,等他們從浴桶裡出來時,桶裡的水隻剩下了半桶不到。
“還去看花燈嗎?”沈驚衍問。
時禮手指頭都抬不起了,聞言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沈驚衍被她的目光逗笑,揉了揉她的頭發,將人抱回寢房歇息了。
時禮一沾床便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迷糊中還不忘問一句:“你真的不做了吧……”
沈驚衍躺到她身側,將人抱進了懷裡:“放心,不鬨你了。”
時禮:“……”
她想問的是,是不是不做毀耕種桑的事了,誰問他那事了,她心裡有一萬句想吐槽的話,然而一句還沒說出來,就已經陷入了黑沉的夢鄉。
翌日等她醒來時,沈驚衍照舊不在家,時禮早已經習以為常,起身簡單收拾一下,便往廚房去了。
“夫人,您怎麼突然想起去檢查廚房了?”丫鬟疑惑的問。
時禮好笑的看她一眼:“沒想檢查,是去做點吃的。”
“夫人想吃什麼,奴婢這就叫人去做,不敢讓夫人動手!”丫鬟忙攔在她麵前。
時禮無語的停下腳步:“我要給大人做些吃食,這你也要攔著?”
“……原來是給大人的呀,那奴婢不敢攔著。”丫鬟沒開竅的腦袋總算是回過味了,忙笑眯眯的讓開。
時禮這才順利的到了廚房,思索半晌給沈驚衍做了幾道涼了也好吃的糕點。
糕點這東西極費時間,她又到中午才醒,磨磨蹭蹭和麵發麵,等她做完兩道時,天色都要晚了。
沈驚衍如往常一樣從外頭回來,一進本便往後院去了,到寢房時發現時禮不在,臉色猛地沉了下來,儘管看似還算平靜,但往彆處尋時步伐卻是有些淩亂。
好在不等他多找,小廝便上前了:“大人,夫人在廚房做糕點呢。”
沈驚衍猛地停下來,表情有些微妙的問:“糕點?”
“是啊大人,夫人說您平日辛苦,她在家卻是無事,便得想著法子疼惜您才是。”小廝十分機靈,知道學什麼話沈驚衍會愛聽,便將今日聽到時禮說的話都告訴他了。
果然,沈驚衍的臉色猛地放鬆下來,隨手從腰帶裡掏個金錠子丟給小廝,小廝感天動地的道謝時,他卻急匆匆去了後廚。
遠遠還沒到廚房,就聽到丫鬟著急的聲音:“夫人,此處油煙大,您先出去等著,剩下的交給奴婢們就好。”
“這怎麼行,我要給自己夫君做東西吃,哪能要你們幫忙。”時禮清麗的聲音不滿道。
沈驚衍聽到她怎麼稱呼自己後,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抬步往前走去。
“夫人喲,奴婢知道您心疼大人,可今兒太熱了,這油燒起來,屋內怕是要悶死個人,您身子又不算太好,若是熏著了可怎麼辦?”丫鬟繼續苦口婆心。
時禮剛要反駁,就看到廚房內眾人愣了一下,接著朝她身後的方向福身行禮:“參見大人。”
時禮頓了頓,不由得跟著回頭,一個穿著絳紫長袍的男人猝不及防的出現在眼睛裡。他生得俊朗,即便是這種沉悶的顏色,穿在他也上也不顯老氣,反而多了一絲穩重與矜貴,愈發襯得他的臉好看起來。
男配仇恨值:28%
沈驚衍看到她明顯的怔愣,唇角不由得勾了起來:“夫人看什麼呢?”
“看夫君,”時禮誠懇的回答,接著淺淺笑了起來,“我一直知道夫君英俊,也總覺著看了這麼多年,早就該習慣了,可如今看著你的臉,還是忍不住失態。”
“夫人這是誇我呢?”沈驚衍朝她走近。
時禮眼中笑意更濃:“對,誇你呢。”
沈驚衍笑笑,朝她伸出手,時禮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不由得握了上去,等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他帶到了廚房外。
“……糕點還沒做好呢。”時禮蹙起眉頭。
沈驚衍握緊了她的手,不打算放她進去:“無妨,叫其他人做便好。”
“可是……”
“夫人的心意,我已經感受到了,至於彆的,沒那麼重要。”沈驚衍說著,指尖不經意的在她手心裡撓了一下。
時禮縮了縮手,臉頰泛起點點紅暈。
二人一同回了寢房,又話了會兒家常後,才一同到飯廳坐下。
時禮做了一半的糕點,此刻已經被後廚的人收好尾送上來了,時禮在沈驚衍之前先嘗了一口,這才滿意的給他夾了一塊新的:“我做的都是不管冷熱都好吃的糕點,等明日你再去府衙做事,便帶上一些,沒胃口時可以用點。”
“好。”沈驚衍欣然同意。
時禮捏著筷子看向他,等他吃完露出滿意的神色時,才放鬆的笑了起來。夫妻倆邊吃邊聊,一頓飯快結束時,時禮蹙起眉頭:“你昨日答應我,不再做毀耕種桑的事了,可不是誆我的?”
“自然,”沈驚衍垂眸,往她碗裡夾一塊藕夾,“夫人放寬心。”
時禮聽完,這才放下心,更加熱切的為他夾菜。原本她隻是想讓仇恨值降得更快些,慢慢的也變成獎勵他聽話了,至於仇恨值的事,早不知道被她忘到哪裡去了。
兩個人一起吃完飯,時禮想去院子裡散散步,卻被沈驚衍拉住了,她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不是想看花燈?”沈驚衍含笑問。
時禮愣了愣:“不是隻有昨日一天嗎?”
“今年特殊些,十六還有一天,你若是想看,就去換身輕便些的衣裳,我帶你去。”沈驚衍說道。
時禮眼底閃過一絲疑惑,更加不解了。按照原文來看,花燈節確實隻有一天,因為翌日便是男女主初相識的日子。
記得在劇情裡,花燈節剛過,男主負責節後的修整工作,便一整日都遊蕩在街上,等待晚上做最後的檢查時,突然有路人落水,他便跳下水將人救了,目睹這一切的女主對他一見傾心,兩個人相識後,男主借助女主母家的勢力,開始深入調查沈驚衍,然後順藤摸瓜找到了他其他罪證,最後一舉將他打入無法翻身的境地。
也正是因為有這麼重要的劇情,時禮才確定花燈節隻有一天的,然而沈驚衍卻說兩天。
……難道是劇情在什麼時候不經意間被改變了?時禮的眉頭越皺越深,隨後又覺得是件好事,如果劇情改變了,那今天依然是花燈節,男主也就不必出來巡視,說不定就和女主錯過了,之後自然也無法再借助女主的力量對付沈驚衍。
時禮豁然開朗,覺得老天都在幫她。
“若你不願,那我們便在庭院裡散散步,消飽之後回房休息。”沈驚衍見她遲遲不說話,便不緊不慢的開口。
時禮回神,忙道:“願意願意,自然是願意出去玩的。”
先不說劇情的事,單就出門玩這件事,她心裡也是非常想的。
自從被他從茅草屋帶出來,便一直待在沈府,滿打滿算出去也就三回,還次次都是因為他,自己出去玩那種,可以說一次也沒有。聽到他這麼說,她的心思頓時活泛起來,連連點頭後像是怕他反悔一般,趕緊跑回寢房換衣裳了。
她換了條淺色的衣裙,袖口利落的收起來那種,相較之前雍容的打扮,這會兒更像一個行走江湖的年輕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