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可憐了。”
韓運聽見了這些人說的話,麵不改色,在偌大的混亂後台中尋覓到了設計師的蹤影,她正坐在一張簡約的黑色沙發上,跟一位年齡相仿的女士相談甚歡,兩人似乎是在接受采訪。
他先讓伏淵去旁邊休息區坐下:“我自己去解決,等等我去給你拿一張秀票來。”
說完沒有猶豫,他大步邁開走向設計師女士。
但是他沒有打擾到她們的采訪,而是站在顯眼的地方,伊夫聖羅蘭的現任設計總監、費羅女士注意到了他,但是並沒有理會他。
韓運隻是站著,站了幾分鐘後,是坐在費羅女士旁邊的、戴著一頂茶色方塊墨鏡的女士注意到了他,低聲對費羅道:“這是你的模特吧,我認識他,他是King對不對?”
“您認識他?”
“是的,今年我對他拍攝的一張出色封麵印象深刻,並且邀請了他為我們雜誌社拍攝新封。”她說道,“你看他站了有一會兒了,是不是有話要跟你說?”
費羅這才轉頭問韓運:“King,你遲到了。”
韓運點頭道:“我的上一場秀在十七區,結束的時候是四點,我怕遲到所以在車上接了發。”他說著伸手把發簪扯了下來,一頭如墨青絲墜下,鋪灑在後背。費羅具有驚人的眼光,但此刻也忍不住覺得驚豔,盯著他轉不開眼睛。
今年的春夏秀,是她最熱愛的第三性風格。
早在這個世紀初,馬克辛普森就發明了一個新詞:Metrosexual。
意指那些生活在大都市裡喜愛購物、常用高級時裝和化妝品精心修飾自己,但又不是Gay的男性。
這個詞一經出現就火遍了全球。那時候“Metrosexual”這個詞的最佳代言人是貝克漢姆。如今時代變遷,可“Metrosexual”依然紅火。
這幾年的男裝潮流依舊在糖果色襯衣、鉛筆褲又或者是圖案豔麗的針織衫上打轉,件件雌雄莫辨。
而中性風的女裝也仍舊位於潮流之巔,毫無退下的意思。墊肩西裝、機車夾克、男友式棉質白襯衫都在用帥氣來襯托女人的柔軟。所以今年的春夏秀場,又迎來了這個潮流,在費羅的時裝秀上,男模陰柔,女模硬朗,性彆界限不是很清晰。
雌雄莫辨——這不是個貶義詞,不等同於悍婦或者偽娘,它僅僅是一個詞彙,代表著時裝的一種風格以及一種價值觀的取向,而韓運的長發造型,立刻就戳中了費羅的心臟,一種“非他莫屬”的感覺襲上心頭。
“頭發是剛剛接的嗎?接得不錯,”她笑了笑,低頭看了眼時間,道,“既然你造型都做好了,那現在趕快去換衣服化妝吧,還有時間。”
韓運的服裝是一件以輕薄的鏤空蕾絲裁剪出的棉質開衫,以天馬行空的“維多利亞時代馬戲團”作為整個係列的靈感來源,從府綢襯衫到西裝,甚至是蘇格蘭裙式百慕大短褲。但是哪怕穿上裙裝,也絲毫不覺得“娘”。
采用柔軟的棉布表現出男性卸下武裝後溫柔的一麵——這些親和力指數極高的單品,讓韓運瞬間擁有了鄰家男孩般的陽光親和力,加上他的長發造型,身上的確出現了一種強烈的“雌雄莫辨”的氣質。
他五官本就柔和,相對了輪廓深刻的歐美人,他眉眼顯得很溫柔,妝容故而也非常簡單。
伴隨著黑沉沉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亮繁星閃耀夜空。
整個開闊的室外秀場白天看來,布置得非常簡潔,但在晚上,卻呈現出全然不同的效果,幻彩的巴黎鐵塔的金色光影,交織在快節奏的音樂中,無需過多裝點,巴黎風情此刻真切地呈現在人眼前。
韓運這是第一次為這個品牌走秀,他既不是領場也並非閉場模特,他夾雜在其他男模女模之間,在中間不起眼的序位。
他的服裝也不是這一季最出彩的,相比起其他模特,他的服裝簡潔得讓人特彆容易遺忘。這場秀,不乏一些擁有長長金發的男模,他們擁有天使一般的麵容,原本,這些超模才是這場秀最吸引人的存在。
結果韓運走出來的時候,還是引起了觀眾的注意,這是場上唯一一個亞洲男模,一開始有人誤以為是女模,因為他眼睛很大,五官非常精致,之前在秀場上的卷發造型還被人評價說像是洋娃娃,他的長發造型,也因為過於漂亮讓很多西方人誤會了,但接著,觀眾們很快反應過來:“那是男模!”
他一貫的走秀風格,便是邁著大步伐,眼睛筆直地目視前方,以強烈的氣場去侵占彆人的視線。
他穿的褲子實際上是裙褲,修長筆直的小腿露了出來,腳踝渾圓端正,皮膚潔淨透光。
而伏淵正坐在一個不起眼的黑色座位上,像一個普通觀眾一眼,目光定定地追隨著他,並且聽著耳邊絡繹不絕的誇讚聲。
“這個男模特真帥。”
“他頭發真飄逸。”
模特的名氣,也就是這麼一場一場毫無差池的秀累積起來的。
大秀結束,韓運卸妝、換下衣服準備回家,卻在後台碰上了專程進來找他的本傑明。
有時候設計師們也會互相光顧對方的時裝秀,但大部分的設計師都是很傲氣的,不屑於去看對手的大秀。
巴爾曼的設計總監本傑明就沒有避諱,他想看這場秀,也無需顧忌什麼,想來就來了。
他來到後台,碰見剛剛換下衣服出來的韓運,張開了手臂似乎是準備擁抱他,但韓運眼疾手快地躲開了,本傑明一點也不尷尬,法國人天生的浪漫與熱情,讓他隻是哈哈笑了幾聲,道:“你表現的一如既往的出色,長發很適合你,所以我在想,在我的秀場上,你也維持這樣的長發造型吧?”
韓運沒意見,說好。他留了很多年的長發,但這一年間,他已經習慣了短發,頭發突然長了起來他反而還有點不適應,對著鏡子時也照了很久。
本傑明問他:“有人接你嗎?我送你回去吧。”
韓運說有:“他在外麵等我呢。”
本傑明知道他的同性戀人,並且為他們定製一身新婚喜服時還見過。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外走去,韓運忽地想起來,問了句:“本傑明先生,我們的結婚禮服你做好了嗎?”
本傑明:“還沒有,不過也快要完工了,我做了一些小改動,等時裝周結束,你就來我這裡試裝,看看有哪裡不合適的,我再做修改。”
韓運高興了,點頭說好。
韓運走出秀場後台,旁邊就是高大的埃菲爾鐵塔,巴黎的夜色美妙至極,讓人心裡如微風般柔和。
他走出去後,本傑明找到了自己的車,但是沒有上車,而是問他:“你的車呢?”
韓運四處看了看,很快看見了自己那輛過於豪華的加長禮車,夢夢穿著一條白色針織長裙站在車旁,衝他招了招手。韓運朝她走去,卻聽見夢夢問:“韓哥,伏先生呢?沒跟你一起出來嗎?”
“嗯?他不在車上的嗎?”因為大秀結束,觀眾先離場,他是模特,肯定比觀眾要晚一點出去。
夢夢搖頭,盯著他的長發造型看。韓運卷發時就顯得溫柔,長發則越發顯出了溫暖明朗的光華,身上還有股難以言喻的貴氣,是真的在發光。
夢夢心想這也太好看了,太漂亮了——她一個女孩兒都有些嫉妒韓運的美貌了:“沒有啊,我沒有見到他。”
韓運更是茫然,他正準備拿出手機給伏淵打電話,問他在哪裡,就聽見背後傳來摩托車的聲音。
他下意識地扭頭,正好看見一個穿著黑色皮夾克,宛如畫報中走出來的高大男人停靠下黑色機車,就在路燈旁。他一隻長腿立在地麵上,撐住機車。修長的手指摘下了摩托車帽,露出乾練的短發,英俊的輪廓在這樣的發型之下,顯得越發英挺標致,眉濃烏睫。
而且,氣質和這輛黑黝黝的大型機車,非常匹配,都有一股凶猛之氣。
伏淵一開始留短發,隻是為了不引人注目,他偶爾在家沒人才會恢複長發造型,而在外麵,他通常都是低調的短發示人。
韓運見他騎著一輛機車,還非常納悶,正想問他為什麼,伏淵就衝他道:“上來。”
他也沒多想,哦了一聲就跨坐上了機車。他從前拍攝硬照時坐過一次,但那次隻是拍照,並未騎車上路。所以這還是他第一次騎機車。
夢夢有些傻眼,旋即想到,是啊,方才韓運快遲到了,兩人下車時,韓運就說去找摩托車。
伏淵側過頭去,問道:“坐好沒有?”
“好了。”
伏淵把帽子給他,韓運不要:“熱,我想吹會兒風。”說完,他伸手攬住伏淵精壯的腰身,腦袋也緊緊貼著他的後背。
韓運衝夢夢揮了揮手,說再見。
“我們走吧。”
伏淵對他說了句:“抱好了彆鬆手。”便發動了機車。
機車的發動機聲音非常大,是一種悅耳的轟鳴聲,伏淵騎車速度不快,他穿梭於夜幕下的車水馬龍之中,韓運緊緊地抱著他,感受著風從耳邊劃過。
他還是第一次這樣,顯得很興奮,同時把下巴支到伏淵的肩頭,貼著他的耳朵,迎著風大聲說話:“我問過啦!你的嫁衣已經快要完工了!”
伏淵微微側過頭去,聽見韓運大喊:“伏大人,你馬上就要從朕的國師變成皇後了,高興嗎?”
他的聲音混淆著纏綿的風,吹到伏淵耳朵裡。
伏淵嘴唇勾了一下,說:“高興。”
韓運雀躍的心情,直到到家,還是異常的快樂,但很快,他就收到了本傑明發來的圖片。
圖片是他和伏淵的結婚喜服。
本傑明做了一定的簡約剪裁,問他:“怎麼樣?”
韓運秒回複:“好看!”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勁,兩件衣服是並排掛在一起的,乍一看好像差不多大,因為這種古代的服裝設計,都是寬袖長袍。
韓運瞅著瞅著:“嫁衣是不是……有點小啊?怎麼比新郎喜服還小?”
本傑明:“怎麼會,這就是按照你的尺寸剪裁的!不會錯的。”
韓運品了幾秒鐘,笑容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