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角放著一張小桌,黃一峰也是農村出來的,知道冬天都是在炕桌上吃飯的。
梁銜月走了進來,她把炕桌放下,取了杯子和水壺來。
“黃叔叔嘗嘗我炒的大麥茶。”她一揚手,滿是麥香的淡蜜色液體倒進玻璃杯裡。
桌上還有一個炸貨拚盤,梁銜月各種土豆條、香芋地瓜球、丸子各撿了點讓黃一峰品嘗。
黃一峰推脫:“怎麼還給我開上小灶了,一會開飯了一起吃。”
“你先嘗兩口,開飯還得一會呢,我爸的豆腐還沒買回來。”梁銜月正說著,一個黑乎乎的小影子急衝到他腳邊,衝著黃一峰汪汪大叫。
“小黑。”梁銜月叫道。
身形稍微長大了些,從小號毛絨玩具變成中號毛絨玩具的小狗十分警惕地盯著這個它狗生以來見過最魁梧的兩腳獸,它勇敢地擋在梁銜月麵前,恐嚇地露出自己長出來沒多久的小尖牙。
黃一峰抿了一口大麥茶,意味深長:“你養的這小狗有點意思。”因為太過弱小,所以威懾半點沒看到,隻看到小黑狗眉毛上的兩道黃色滑稽地一抖一抖,爪子緊張地輕踩,尾巴都繃緊了。
見小黑還在叫,梁銜月彎腰把它撈在懷裡,一把捏住了嘴巴。“這不是壞人,噓。”
小黑被捏住了嘴,喉嚨裡委屈地哼唧了兩聲,等梁銜月鬆開手的時候,它終於不叫了。水汪汪的黑眼珠不解地盯著梁銜月,好像在控訴她為什麼不站在自己一邊。看梁銜月沒有反應,氣鼓鼓地把頭埋進她懷裡,怎麼扒拉也不肯把頭探出來。
這是生氣了?
梁銜月把它放下來,拍了拍小黑的屁股:“去把梳子拿來,給你梳梳毛。”
小黑不怎麼掉毛,但很喜歡被梳毛的感覺。它捕捉到“梳子”這個字眼,在原地躊躇了一下,還是邁開腿去玩具箱裡找出了梳子叼好,轉身交到梁銜月手裡。
梁銜月坐在地上的小馬紮上給小黑梳毛,時不時拍拍屁股捏捏爪子,小黑放鬆地趴在地上,不時舒服的打個滾,已經把剛才受的委屈忘得一乾二淨了。
“黃叔叔,我爸說之前你們去看過一家賣防盜刺的店,不知道這幾年還有沒有在營業?”梁銜月一邊給小黑梳毛一邊問道。
“你是說那個村裡的建材店吧,”黃一峰回憶了一下,“我以前談生意的時候還路過那,那家人應該還是做原來的行當,沒換過。”這種村裡路邊的建材店,什麼都賣,不管是紅磚、空心磚、水泥還是鐵蒺藜、防盜刺,東西直接就堆在院子裡,連招牌都不用掛,路過的人看見了自然就會去打聽。
“那太好了,我爸想著什麼時候帶我去一趟,不管那家人是收錢還是收糧食,隻要能買到防盜刺就好。”
黃一峰覺得有點奇怪:“我看你家院子裡的陷阱不都做好了嗎?還買防盜刺往哪兒放?”
牆上有鐵蒺藜,牆下有木刺陷阱,怎麼看都萬無一失,怎麼還要買防盜刺?
“放房頂上。”梁銜月指出了這個最大的盲區。“外麵的雪堆的幾米高,踩著雪麵很容易就能爬到房頂上,再跳進院子裡。在房頂上放木刺陷阱效果不好,所以想著鋪上防盜刺。”
“是啊!”黃一峰恍然大悟,“我忘記能從房頂爬上來了!”
他這就起身:“那家賣防盜刺的離這不算太遠,我現在就領你去看看吧?反正飯還沒好。”
梁康時買豆腐還沒回來,午飯當然還早著。
梁銜月也有此意,她利落的收拾了要用來交換的東西,背包裡裝上密封的乾菜和海帶,手裡提著10千克的大米和麵粉各一袋。再多的她就沒拿,這樁生意還不一定能談成,隻是先帶著東西讓人家看看他們的誠意。
雪地摩托也隻有兩個人的座位,就算他們這趟順利的談好,可以把防盜刺拉回來,空餘的地方也裝不了多少,還得往返幾次才行。
梁銜月第一次坐上雪地摩托,車子被黃一峰裝了透明擋板,啟動時沒有很大的風吹來,加上這段路很短,才開了二十分鐘就到了,梁銜月倒沒覺得多冷。
黃一峰在附近轉了好幾圈,才確定眼前這戶人家就是他們要找的建材店。
這個村的房子都有了年頭,建的還低矮,黃一峰幾次經過,都隻看見個房頂尖尖,完全認不出來昔日的模樣。最後還是靠著一個高大的廣告牌確認了地址。
黃一峰把車停好:“走,咱們過去看看。”
他們跨過已經看不見的圍牆,試探地走了過去。梁銜月大聲喊道:“有人嗎?屋裡有人在嗎?”
她又喊了兩聲,從雪地下緩緩升起一個人來。梁銜月湊近一看,這家人隻在靠近窗戶的地方挖出了一條通道,不靠近根本就找不到進屋的門。
那人有些警惕:“乾啥?”
梁銜月解釋道:“你家是賣建材的嗎?我想買一些防盜刺,用糧食換也行。”
對麵的男人聽出她是個女的,略微放鬆了些,把兩隻手揣進袖子裡,佝僂著腰搖了搖頭:“賣不了。”
梁銜月急道:“是沒有防盜刺了嗎?還是有什麼問題?”
梁銜月有些擔心是他家想留下來自用,隻是看他家連院子都覆蓋著積雪,看起來也不像是對防禦多上心的模樣。
男人看見了她手裡提著的一袋麵粉,指著說道:“有倒是有,就是找起來麻煩,你們要是願意自己找,再加上兩袋麵粉,找到多少都算你們的。”
“沒問題,”梁銜月把手裡的麵粉遞給他,“先給你的,等東西拿到了再給你另一袋。”
男人接過來,在已經麵目全非的院子裡左右看了看,用腳丈量了幾步,指著腳下說道:“就在這底下,你們挖吧。”
梁銜月:……
黃一峰明顯也無言以對。他好久才重新開口確認道:“你確定是這兒吧?彆挖錯了白費力氣。”
男人尷尬的笑笑:“差不多就是這塊地方,要是你們挖偏了,就左右找找。底下應該有一個木架子,上麵蒙著藍色雨布。”
他使勁跺了跺腳,轉身就要回去:“太冷了,你們慢慢挖吧,我先回去了。”
梁銜月趕緊叫住他:“那你倒是給我們個鐵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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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麵對兩米多深的雪地一籌莫展,又不想放棄這難得的拿到防盜刺的機會,歎了口氣,還是撿起男人拿過來的鐵鍬挖起來。
“他最好真的能記得住防盜刺放在哪裡,要是挖錯了我真的會氣死。”梁銜月嘟囔著,鐵鍬揚起,一大鏟雪被他揚到了一邊。
好在兩個人挖了半個多小時,就已經看見架子上的深藍色雨布。看來這個架子還挺高的,他們才往下挖了一米多點,就看到雨布了,倒是比他們設想的工程量小一些。
梁銜月立刻去敲窗戶,男人探過頭來,耳朵貼在窗戶上,梁銜月喊道:“挖到了,你那雨布是破的,一條條大口子,可不是我們挖破的啊!”
男人也扯著嗓子喊道:“知道,本來就是破的!”
梁銜月這才返回去,挖到是一碼事,能把裡麵的東西拿出來是另一碼事。又花了二十幾分鐘,才終於能把木架子的上兩層露出來。
防盜刺是能拿出來了,用什麼裝又是個難題。放在雪地摩托上怕紮到人,拖在地上又怕袋子拖壞裡麵的東西掉出來。
梁銜月打開背包:“我帶大編織袋了。”她把幾個折疊起來的袋子打開,都是那種一百斤的麵粉袋子,很結實,就算被紮透幾個口子也不會很快撕裂開。
麵前的防盜刺有兩種規格,一種是平的,主要用法是貼在牆麵上,也叫圍牆防爬刺,上麵的尖刺高高低低,而且做出了很多棱角,每個一米長,三十厘米寬。另一種可以扣在管子上,尖刺超外,是專門的管道防爬刺,這種的要短一些,一個半米多長。梁銜月兩種都想要,管道防爬刺可以扣在彎曲的屋脊上,平的勉強能貼上屋簷邊。
她和黃一峰小心的往袋子裡裝,因為不敢把手伸進去硬塞,一袋隻能裝上三五個。梁銜月用繩子把袋口係上,幾個袋子一連串的綁在一起。
這東西不敢放車上,怕一刹車袋子倒下,那些紮透袋子的尖刺傷到人。最後決定還是得拖在地上。讓梁銜月倒著坐,一發現袋子扯破防盜刺掉出來就讓黃一峰停車。
黃一峰把這些袋子拖到雪地摩托附近,梁銜月趕緊趁這個機會把架子上的防盜刺收一些進空間,她多收一些,兩個人就省得來回多跑一趟。
這一趟裝了四個袋子的防盜刺走,他們裝袋的時候,這戶人家就出來看了,知道他們要運走,還特意出來看了看雪地摩托長什麼樣子。
“彆忘了剩下那袋麵粉。”他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叮囑道。
出門的時候,梁銜月和黃一峰也沒有想過這一趟要費上兩個小時,回到家甄敏都有點著急了,得知他們還要再去一趟,她轉身叫梁康時:“這次你去吧,讓月月在家……”
她本來想說讓梁銜月留在家裡,看見梁銜月背對著黃一峰朝自己眨了眨眼,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像這種運東西的活當然是梁銜月在更省力氣。
“讓黃哥在家歇會吧!”甄敏立刻改口。
黃一峰一聽這話都愣了一下:“怎麼說應該是我去,讓月月歇著,天這麼冷,她挖雪也挺累的。”
梁康時力勸道:“讓我騎雪地摩托帶著月月吧,我早就想試試你這摩托了。你們不都把東西挖出來了嗎,月月她跟我去裝一下,幫我看著袋子半路上漏沒漏就行了。你的塊頭太大,載你費油!”
梁銜月也說自己一點也不冷,天天憋在家裡很悶,想出去溜達溜達。
“那行吧,康子,我先教你一下,這車很好開的。”
梁康時除了會開汽車以外,也會騎摩托車,連拖拉機都能開一段。很快就學會了雪地摩托如何駕駛,載著梁銜月離開了。
兩個人到了目的地以後把說好的另一袋麵粉交給店家,把所有的防盜刺都打包裝好,十幾個袋子一字排開。
店家隻在一邊檢查了他們沒有把其他東西帶走,他是院裡還埋著水泥和磚,也沒管梁銜月把所有的防盜刺一起帶走的行為,這東西不怎麼好賣,這一批貨都進貨一年多了也沒賣出去,幸虧這東西做了防鏽和防腐蝕的處理,不然都變成一堆爛鐵了。
“這麼多袋子一趟就帶走了?”男人挺驚訝的,上一趟才帶了四個走,他以為還得再跑兩趟呢。
“放在後麵慢慢拖,東西又不沉。”梁銜月解釋。
“唔。”男人也不必在這事上較真,他們不再來也省自己的事,轉身回家去了。
那麼多袋子當然不好拖。眼見著男人回家,梁銜月就把一大半都收到空間裡,和梁康時拖著三個袋子輕輕鬆鬆地回到了梁家村。臨進村的時候,才又把其他的拿出來。
有了這些防盜刺,梁銜月家武裝的如同鋼鐵堡壘一樣,走在院外就能看到房脊上的粼粼刀片在陽光下閃爍著銀光。圍牆的鐵蒺藜上掛著一個小木牌,上麵寫著【內有陷阱,請勿翻越】。
梁銜月覺得這木牌十分好玩,還給小黑住的小屋門上掛了一個,上麵的文字是【內有惡犬,嗷嗚~】
交易市場第二次開啟,這次的選址是村西,離梁銜月家不遠。四爺爺和四奶奶終於也可以去逛集市了。
梁銜月家這次帶去市場換的是曬乾的豇豆、黃瓜,甚至還帶了一些新鮮的生菜去。他們家現在有了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說這些東西是黃一峰帶來換糧食的。
反正蠟燭和打火機已經夠引人注目了,不管梁銜月再拿出多新鮮的蔬菜來,村裡人都不會懷疑。
他們帶來的商品一出現就受到了全場矚目,以非常劃算的價格兌換了大量的物資。
最多的就是玉米,不是那種新鮮的甜玉米,是曬乾到一點水分也沒有的玉米粒。這種玉米粒磨碎了做雞飼料正好,梁銜月一共換了五百斤玉米粒。四爺爺知道了還怨梁康時怎麼沒提前和他說,他家這種做飼料用的玉米有上千斤,賣又沒法賣,吃又不好吃,早知道梁康時家要,儘管來拿就是了。
還換了一些酸菜、山核桃、鬆子、乾蘑菇,還有大蔥。酸菜是村裡人自己家醃的,蘑菇是從後山上撿來曬乾的,冬天到來已經很久了,村民被憋在家裡也無事可做,都琢磨能在屋裡種點什麼東西,今天市場上賣豆芽、大蔥和蒜苗的明顯多了起來。
最令人驚訝的是,有人拿雞蛋出來換東西了。眾人詢問才得知,這戶雞棚搭的保暖,那次突然降溫後不少雞都還活著,他家屋子又多,就把雞養在最遠的屋子裡,味道雖然大了點,但是每天都能吃上雞蛋。
梁銜月用蠟燭和生菜換了不少雞蛋,物以稀為貴,這雞蛋要價也高,梁銜月看見賣雞蛋的人家拒絕了不少想換雞蛋的村民,要不是他們手裡有新鮮的生菜,又搭上一捆蠟燭,還不一定能換到五斤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