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銜月這天又在空間裡過夜。每天早上的早餐都是前一天商量好的,她熱了三個豆沙包,煮了一鍋白粥,撿了昨天炸的葷素丸子熱了一盤。
她戴著隔熱手套端著盤子出來,爸媽竟然都不在屋裡。梁銜月趕緊朝外麵走去,甄敏和梁康時正背對著她站在院裡,雪已經停了,梁銜月正想和兩人說起這件事,就看見梁康時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我爸怎麼了?生病了嗎?”梁銜月趕緊走過去。
甄敏轉過頭來,她的臉色發青,很不好看。“月月,你爸沒生病,他、他是看見狼吃人了!”
梁銜月渾身一下繃緊了:“哪有狼?”
甄敏和梁銜月一起把幾乎把膽汁都要吐出來的梁康時扶回家裡。梁康時才青白著一張臉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
原來就在梁銜月不在的這晚上,淩晨四點半就有人在她家院外吆喝,說村裡來狼了。梁康時趕緊爬起來,穿好衣服後就帶著家裡的斧頭跟著村裡青壯組成的隊伍出去了。
下山的狼出現在山腳下的一戶人家裡,這家人幾乎都搬走了,隻剩下一個守在老屋裡的老漢。
在山上發現狼群腳印的消息傳遍村裡,小心的人家不是按照梁銜月說的方法把家裡的肉浸泡過農藥以後掛起來,就是用家裡現成的木棍鐵架把圍牆加高。梁老漢看著鄰居忙來忙去,搖搖頭走回屋裡。“那些個畜生哪個敢下山?當年後山的狼都是被打跑到深山裡躲著的,它們怕人呢!”
“哎,這話說的就不對了,都快餓死了,怕又算得了什麼!”鄰居站在牆頭說。他聽說狼群的消息可是嚇得夠嗆,自己家裡就在山腳下,狼群下山那是首當其衝。
要不是現在沒辦法燒磚和泥,他能把圍牆蓋到天上去。
這天鄰居睡得正熟,睡夢中隱隱約約聽見慘叫聲,還有野獸的低聲吼叫。他立刻驚醒,趴在窗戶上向外望去。院子裡新雪潔白純淨,像一塊厚重的地毯包裹住大地,鄰居鬆了一口氣,不是狼來了。
可下一刻,慘叫聲再次在耳邊響起,這次可是真真切切,就來自隔壁!
鄰居哆哆嗦嗦地下了地,拿起爐邊的柴刀,臨出門的時候躊躇半刻,最後才鼓足勇氣推開了門。
站在雪堆之上,他清清楚楚的看見鄰居家院子中的慘狀。此時月亮懸掛天際,雪地反射月光,雖然天還沒亮,但足以視物,鄰居看見大片暗紅色的血跡在雪地裡洇開,他甚至來不及看更多的細節,因為就在一邊,一隻灰色夾雜著黃毛的大狼正惡狠狠的盯著他,呲著鋒利的尖牙,嘴邊甚至掛著碎肉。
眼看這隻凶狼前腿微伸,後腿半屈,鄰居心裡大喊不妙,這是要撲上來攻擊的前兆。他來不及猶豫,立刻把手裡的柴刀用力朝著凶狼拋出去,那隻狼朝著側邊一躲,柴刀擦著狼的後腿,砍掉了它小半截尾巴,深深的陷進雪地裡,連柄都不見了。
鄰居這時已經連滾帶爬的躲回了屋裡,緊緊關上了門,把凶狼痛苦的嚎叫聲也一同關在門外,心跳如擂鼓,腿軟的站不起來。
一直到外麵沒有任何聲音,天光微亮,鄰居才小心翼翼的走出門,跌跌撞撞的跑進村裡喊人。
等他們糾結了大批隊伍朝著梁老漢家出發,來到了血跡斑斑的小院裡,那隻食人的灰狼已經不見蹤影,地上隻有破碎的內臟,拖拽的血跡……
梁康時回憶到這裡,忍不住又要嘔吐。梁銜月趕緊打斷了他的回憶。“快彆想了,喝點水吧。”
梁康時喝了幾口溫水,胃裡依舊翻騰的難受。甄敏把白粥端過來:“你胃都吐空了,先喝兩口粥壓一壓。”
他倒是依言喝了幾口粥,隻是瞥見餐桌上的肉丸子,立刻臉色一變,梁銜月伸手就把這盤丸子收進了空間,轉而給他切了一盤清爽的醃蘿卜絲。這才將就著把早飯吃完。
梁銜月沒敢和梁康時繼續討論這件事,生怕又讓他聯想到當時血腥的場麵,大吐特吐,隻是自己一個人思索。
山上發現了狼群腳印,立刻就有狼下山傷人,可是從梁康時的寥寥幾語中得知,傷人的狼隻有一隻,而且從頭到尾沒有見到其他狼的蹤跡。
這是另一隻孤狼,還是從狼群中獨自離開下山的一隻狼?
不管答案是哪種,這隻狼嘗到了甜頭,隻怕會再到梁家村來。
一家人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把院子裡這幾天半米多深的積雪打掃乾淨,一直到深夜都在削木刺。
先由梁銜月使用空間裡的木材製作木棍,這些木棍長一米,直徑有手腕粗細,先截成兩段,一米有點長了,半米的木刺已經足夠駭人。再把一端削尖,看上去不怎麼鋒利,真要從高空躍下落在上麵,可怕的穿透力能瞬間把落下來的東西捅個對穿。
木刺陷阱,是古代最古老的陷阱之一,材料易得,殺傷力又強,甚至可以不必費力製作削尖的木棍,隻用樹枝和簡易加工的竹片就能完成。
“這木棍要怎麼固定,底下再做一個板子嗎?”甄敏把削掉的木屑掃到一邊裝進麻袋裡,這些都是可以引火的燃料。
“那樣太慢了,”梁銜月說道,“不做板子,直接支在地上?”
“那不是很容易倒?”尖利的木刺一倒,就沒有殺傷力了。
“用水。”梁銜月胸有成竹,“把水一層層的澆在底部,結成的堅冰會固定住木刺。”
這樣的確省去了許多固定木刺的力氣。三個人忙活了大半夜,第二天一早就把木刺支起來了,考慮到圍牆頂端是纏繞起來的鐵蒺藜,狼群不可能順著圍牆滑下,隻能越過,木刺從距離圍牆半米的地方開始鋪設,根根樹立。
村裡因為有狼咬死人這件事震動很大,後山幾個路口都被扔了泡過農藥的雞鴨,村長再次帶領大家開了一個會。決定每晚讓村裡的青壯繞村巡邏,尤其是山腳附近的地方。
不管是狼群還是孤狼都不會貿然進攻村莊,它們會先在村外觀察,待到夜晚再突襲。梁家村一共召集了六十幾個青壯,分成六隊,每天有兩隊在村莊外巡邏,時間是晚上八點到十點,梁康時也在其中。算下來,三天才會輪一次。
巡邏的隊伍會手持火把,帶上家裡能對付狼這種大型野獸的武器,每個隊還能分到一麵銅鑼。野獸都懼怕火焰和巨大的響聲,他們在村外巡邏,就有可能嚇退藏在村外觀察情況的狼群。
甄敏去村長家幫忙做火把,蠟燭的光量太小,現在又沒有辦法給手電筒充電,大家隻好回到這種原始的照明方式,好在村裡的老人還記得火把要怎麼製作。
一根富含油脂的鬆木棍,頂端反複的纏上舊衣服扯出來的細布條,最後浸上桐油或者煤油。這兩個都不是常見的東西,村裡平常人家隻有少數家裡才有一小瓶桐油,最後還是村裡的梁木匠拿出了一大桶,才暫時不用為火把需要的燃油發愁。
梁康時被分到了第一天的巡邏隊伍裡,梁銜月其實也報了名,落選的原因不是因為其他,隻是一家不必出兩個人。幾百戶的村子想挑出六十幾個人來也不是多難的事情,要是讓一家就出兩個人,看起來像是欺負人一樣。
現在這樣也不錯,梁銜月想著,如果梁康時有事或者身體不舒服,她也可以替他去巡邏。
梁康時出發前,梁銜月給他遞去背包,裡麵儘是些高熱量的巧克力、瑞士卷什麼的,還有一個裝滿了紅糖水的大號保溫杯。剛剛下過雪,夜晚的溫度最冷的時候已經接近零下50度。梁康時全副武裝,整個人都因為穿著過厚的衣服魁梧了一大圈,身上沒有一寸皮膚裸露在外麵,連眼睛都用防風鏡遮著。
他手裡攥著一把斧子,背包邊插著一把工兵鏟,腿上還用係帶固定著一把匕首。然而這些都不是他最大的底牌。
梁銜月叮囑道:“爸,如果真的迎麵撞上狼群,隻管給我發進空間的申請。空間暴露不要緊,重要的是你得安全。”
彆看他們這一行人有十幾個壯漢,真要遇上狼群贏的幾率一點也不大,他們連打架經驗都不多,遇上狼群一時半會也配合不好,所以巡邏隊自己也知道,他們的目的主要是示威,狼群要是真的不管不顧,最好的辦法還是逃跑。反正他們穿的厚,挨上幾口還不一定能咬透衣服。
“放心吧,我們這麼多人,狼群想對上我們也得掂量一下。”
甄敏站在旁邊給梁康時整理背包,眉目間縈繞著擔憂之色,眼看著集合的時間就要到了,她輕聲說道:“千萬小心。”
連續幾天的巡邏都相安無事,眾人有慶幸也有擔憂。都暗自在心裡希冀狼群又回到深山裡去,可很快巡邏隊就在後山山腳下發現村裡人扔在那裡的毒雞鴨不見了。他們壯著膽子又往山裡走了一小段,找到一隻嘴角流血的狼屍倒在雪地裡,看樣子是個成年的大狼,已經凍得十分僵硬。
他們摸了死狼的尾巴出來看,完好無缺,不是咬死梁老漢的那隻。
“不是那隻獨狼,就是狼群裡的唄?總不至於就這麼幾隻狼還分散成好幾夥吧!怎麼就死了這一隻,剩下的怎麼沒一起毒死。”梁虎踢了一腳死狼,這隻狼身長將近一米五,已經是他們這個地區體型相當大的狼。
梁銜月不在這裡,如果她目睹這一切的話,就會猜測這隻死狼是狼群的狼王,狼王是狼群的領導者,不僅是最強壯的那一個,而且擁有繁衍權和優先進食權。村民投擲的毒雞鴨並不足以喂飽整個狼群,可能是狼王先吃飽,剩下的殘羹剩飯才輪到其他的狼享用。
其他狼吃下去的農藥並不足以達到致死量,所以最後隻有這一隻狼被毒死。
雖然隻有一隻狼被毒死了,但為大家帶來了精神上的振奮,至少這種方法是有用的,不必和狼群廝殺就可以消滅這些威脅梁家村安全的野獸。一時間後山上被大家扔去了更多的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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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一峰再次來到梁銜月家的時候,站在牆頭上探頭一望,被地麵上密密麻麻的木刺嚇了一大跳。
“有人來你們村搶劫了?”他一時半會隻能想到這個可能性。因為在各個避難所運送物資,他接觸到很多形形色色的人群。有一次就聽說一個小村子被一夥人洗劫,除了家中值錢的東西以外,糧食也被一車車的運走。
不過這幫人搶了太多東西,腳程慢,這個村子又離市裡不太遠,有人急匆匆地趕來報了警。這樣的大案立刻驚動了警察,哪怕因為市民轉入避難所出現了很多突發情況,人手嚴重不足。他們也立刻調集全部能調動的力量追上了這些極其囂張的搶劫犯,不僅追回了物資,還把這些人全部抓捕歸案。
“要是人也用不著這麼大架勢了,”梁康時解釋道,“山裡下來狼了。”
他簡略提了幾句,黃一峰也知道事情嚴重,朝著梁康時擠了擠眼:“哥們想辦法給你搞點家夥事來?”
“不會是……那東西吧?”梁康時不自覺的放低了聲音。
黃一峰一看梁康時這個緊張中又夾雜著期盼的眼神就知道他想多了。“我要有那個本事,我還能讓人弄得無家可歸?我是說片兒刀、甩棍什麼的。”
梁康時撇嘴:“不缺那玩意,家裡好幾把斧子,比你說的東西好用。”他想了想,補上一句。“你能弄到就給自己留幾把,你看這村裡也沒那麼安全。”
黃一峰這次來也帶來了物資。這次幾乎沒有糧食,都是生活用品。
梁康時一看就說他拿對了東西。蠟燭、火柴、打火機就占了雪地摩托上的大半空間。
村裡斷電以後就回到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大家也都是享受過現代便利電力的人,一時間也適應不了,晚上隻能找出蠟燭來點。眼見著再怎麼節省,蠟燭也快用光了,正愁著呢,黃一峰就帶來了。
還有打火機和火柴,如果爐火一直不滅,倒是不需要這兩個東西。可是誰晚上不睡個覺,就算隔幾個小時就起夜添柴,也難免遇上爐火熄滅的時候。家裡的火柴和打火機用完了怎麼辦,難不成以後去鄰居家借火?
黃一峰這次來的時機也巧,後天就是梁家村第二次交易市場開啟的日子。梁康時去擺個攤子,正好可以把黃一峰帶來的這些東西換成糧食。
“你有沒有具體想換的東西?你列個單子我好給你留意著點。”
“你看著來吧,”黃一峰一臉無所謂,“隻有耐放這一條要求。”
梁康時說:“我儘量給你換的糧食種類能多就多點,一條條我都記在本子上,你到時候一看就明白。”
“我還不相信你嗎?”黃一峰手裡提著兩捆蠟燭往屋裡搬,想起了一件事來。“對了,我帶來的這些東西彆全換出去,留一點我好送未來房東。”他拿來的物資在市裡不怎麼值錢,避難所管理嚴格,是絕對不能見著明火的,晚上隻有應急燈亮著,連一根小蠟燭也不準點。
黃一峰用很低廉的價格就換來了大量的蠟燭,這在梁家村裡是稀罕東西,留點將來和房東打好關係,他也能住的舒服些。
梁康時點了點頭:“房子我也幫你留意了,適合的倒是有幾家,都多多少少有點問題……”
他一五一十的和黃一峰講過,黃一峰一一評價:“張二嫂的丈夫不在家,出租的是和自己家一個院的三間瓦房,瓜田李下的,不太好。梁何的大哥將來是個麻煩。梁向前出租的是給兒子蓋的婚房,那他兒子呢?”
“斌市打工呢。”梁康時略一思索。
“那他兒子回來住哪,難不成到時候把我們掃地出門?不好不好。”在農村租房,即使簽了合同也沒什麼保障,隻要房東不高興,有一百種辦法把你惡心走,所以隻能著重看房東的人品和家裡亂七八糟的事多不多。
“萬一他兒子不回來呢?人家在斌市打工打得好好的,雪化了鐵路才通,不過雪要是化了,也沒什麼回來住的必要了。”梁康時故意這樣說。
黃一峰看了他一眼:“我為什麼篤定將來有親人在農村的都會想儘辦法搬回來住,因為雪化了可不是結束。”
他有時候會接觸到政府工作人員,從他們的一言一行中,偶爾得到些零碎的信息。比如最近抓到的各種搶劫犯殺人犯,都被拉去搞什麼工程了。寒冬臘月明顯不是修建工程的好時機,也不會是故意想要折磨這些罪犯,更可能的原因是這些工程已經到了不得不立刻修建的地步。
梁康時心裡對未來的事情如同明鏡一樣,他隻想打聽一下黃一峰對未來的看法,看看是不是要自己為他提個醒。現在看來黃一峰也有了準備,梁康時附和道:“也是,先不說彆的,這麼厚的雪化掉以後要怎麼辦就夠讓人發愁的了,可彆有洪水泛濫。”
黃一峰咂巴著嘴:“最好天氣慢慢轉暖,讓雪一點一點化掉,這要是突然全部融化,咱們都得在水上漂。”
甄敏走過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老梁,你去看看劉阿婆家裡還有沒有豆腐賣,要是有豆乾就多買點,讓老黃帶回家給易君嘗嘗。”她轉頭看向黃一峰,“現在城裡想吃個豆腐應該挺難的吧,中午我做紅燒豆腐,你可得放開了吃!”
黃一峰笑吟吟的:“哎呦,現在外麵哪還吃得到豆腐,我都饞死了!”
梁康時一手拎著保溫桶,一手提著一小袋大米出門去了。臨出門前,還不忘在腰上彆把斧頭,梁家村的村民最近幾天隻要出院門都得帶上武器,不管白天還是晚上,手上有家夥心裡踏實。
黃一峰眼下脫了外衣坐在梁家熱乎乎的炕頭上,四處打量著。地上的立櫃被用綴著素淨小花的布罩蒙住,櫃門開啟的地方縫了拉鏈。牆角放著一個木箱子,裡麵是各種玩具,有鏤空的藤球、打磨成骨頭形狀的木棒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