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奇,江哥找你。”
張奇一回到他們的“基地”就收到了這個消息。這裡是一個小工廠,除了廠房外旁邊還有一棟三層小樓,自從江哥做了那個生意以後,就把手底下所有人帶到這裡,除了“進貨”和“送貨”,衣食住行都不能離開,美名其曰是為了安全,但張奇知道,不過是怕他們中飽私囊而已。
連他們開的車上都安裝了定位裝置,隻要稍微偏離路線就會被懷疑。
他忐忑的來到江哥的門外,深吸了幾口氣才敢抬手敲門。
“進來。”
江高軒已經上了年紀,他的鬢邊生出銀發,皺紋像刀刻一樣深刻,看起來倒是多了幾分溫和。可張奇剛在這條道上混的時候就聽說過江高軒的威名,才不會真的以為他是個儒雅的老頭。
張奇和江高軒一起“做生意”的時間不長,隻知道他私底下倒賣一些藥品,但不是賣給安城這一片的人。安城因為水退的早,本身又是個農村麵積廣闊的小城市,存糧不少,所以秩序一直沒有亂起來。
但有些地方的洪水到現在都沒有退,缺醫少藥,物價飛漲,一瓶抗生素能換來同等質量的黃金。江高軒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藥品,讓他們這些人開車送到斌市的港口附近,那裡有人接應。
鐵路和公路現在都不方便,時常會遇到道路被阻斷的情況。隻有海運能保證貨物的到達。張奇悄悄打聽過,運走這些藥物的貨船都是政府組織的,向其他受災地區支援糧食和日用品。所以他猜測江高軒一定是在船上有打點好的人,幫忙把這些藥物偷運進去。
雖然知道江高軒很有勢力,可張奇知道了這些藥物的價值,又怎麼能不心動。尤其是接觸到的接頭人話語中透露出來的信息,無一不在暗示藥物以後會越來越值錢。這才讓他動了每次運輸的時候偷偷留下一小部分的念頭。
江高軒似笑非笑著看著他:“說說你們都乾了什麼好事吧?”
張奇心裡咯噔一聲,麵上卻隻能裝傻充愣:“怎麼了江哥,我們運的那批貨出事了?這一路都是好好的啊。”
江高軒慢條斯理地取出幾張單子,在指尖一一撚過。“有些貨的清單不會提前送到,但最後一定會到我手裡。你很大膽,但是賭錯了,每一批貨我都心裡有數。況且,你們的車雖然沒有偏離過路線,但是經常在那座高架橋底下停留,怎麼,你們是在那裡搭了個廁所,每次一經過高架橋就尿急嗎?”
張奇怔住:“那您為什麼不在……”
“不在你第一次私藏貨物的時候揭穿你嗎?”江高軒冷冷地看著他,“沒有這個必要。畢竟換了另一批人來接替你,我還要查他們把貨藏在哪個新地方。”
江高軒不相信手下的大多數人,他們不過是一些沒念過幾年書的小混混,目光短淺,轉動著他們不怎麼聰明的腦筋想張設法從自己這裡摳出一點蠅頭小利。
而自己隻需要在暗處看著他們像老鼠一樣一點一點的把偷起來的東西藏在自以為隱秘的某處,最後一網打儘即可。
這一招屢試不爽,沒想到這次出了意外,螳螂捕蟬,竟然有黃雀誤入。
知道自己私底下所做的一切都被知道得一清二楚,張奇心中忐忑,不知道會受到怎樣的懲罰。
但江高軒隻是把一段監控視頻推到他麵前,畫麵裡兩個人來到高架橋下的快遞貨車附近,剪斷了鐵鏈鑽了進去,過了很久才出來。
“去把東西找回來。”
剛剛進來放監控視頻的是江高軒的心腹手下,他怕張奇不能抓住監控中的重點信息,幫忙總結:“一男一女,女的手臂被刮傷,最後一次能找到的監控在環磊工業附近,方向是向北,車輛是……”
張奇冷汗涔涔。原來江哥不僅知道自己偷藏了不少抗生素,還在快遞貨車附近安裝了監控。
“抓緊時間,如果那個女人手上的傷口好了,你又會失去一個重要線索。如果最後找不回來東西,我就讓你永遠留在那座高架橋底下。”江高軒直起腰來,目光如炬地盯著他。
“是!江哥,我保證把貨找回來!”
張奇又仔細看過一遍監控攝像,讓人把所有的細節都牢記在心之後,連滾再爬地出了這間屋子。
心腹十分不解的問江高軒:“江哥,為什麼不讓我們的人去找,就算那兩個人不出安城,環磊工業以北也至少有七八個村子,這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真能把貨找回來嗎?”
江高軒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隻是吩咐心腹派幾個人跟著張奇和卷毛。
“你沒看過監控嗎,那一男一女從車廂裡出來的時候什麼也沒帶。萬一那兩個蠢貨這次聰明了一把,提前把貨轉移走了。我們豈不是被他們擺了一道。派人跟著他們看看是不是把這批貨藏在了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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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銜月的手臂受傷,甄敏怕她的傷口再次崩開,什麼活也不讓她做。無所事事的梁銜月在村裡轉悠了一圈,發現村民們在天氣轉暖時就播種下的青菜種子紛紛冒出了頭,然後在酷熱的陽光下迅速枯萎。
村民們也沒有坐以待斃,紛紛取出家裡的各種硬紙板,薄木板甚至還有各種鍋碗瓢盆,用木棍支起來遮擋住菜地的陽光。
太陽在天上轉換角度,地下的人們就得跟著調整紙板的方向。梁銜月打著傘路過各戶人家的菜地,經常碰見同樣打著傘出來的人。
“月月,這是乾嘛去呀?”大家熟稔地和梁銜月打招呼。
“就隨便走走。”梁銜月沒想到自己戴著帽子和口罩又打了傘還能被認出來。
“咋這個時候遛彎,又熱又曬的。要不去我家坐坐?”來人熱情的發出邀請。
梁銜月趕緊搖頭:“不了,嬸子,是有點熱。我先回家了。”
她路過一棵在上個冬天裡幸存的行道樹,柳樹好不容易發出了嫩芽,已經在烈日的暴曬中蔫頭搭腦,葉片裡都沒水分了。
梁銜月有些發愁的想,不知道老爸還能不能弄到果樹。大樹尚且半死不活,幼年期的果樹怕是更要被曬死了。她家院子裡也有幾棵果樹,主要是棗樹和梨樹。
她不是沒有起過把這些果樹挪到空間裡的心思,但這些都是十幾年的老樹,高的四五米高,最矮的也有三米多,挪動起來很麻煩,換了水土也難活。所以梁銜月一直讓梁康時留意著村裡有沒有人家裡有合適的果樹,要是品種優良就更好了。
她家的棗樹還不錯,雖然個頭不算大,但是產量很高。隻是以往一家人總是吃不完,棗子落到地上就糟蹋了。要是換做現在,梁銜月一定把所有的棗都曬乾妥善收好。
梨樹就不太行,結的梨子皮很厚,核又大。家裡一直留著這兩棵梨樹,更多的原因是梨樹春天開花的時候的確很美。梨花的花瓣大而舒展,仔細看有種剔透和楚楚可憐的美感,遠看更是雪白的一樹繁花,香氣也很清幽。
這兩棵梨樹都在這個冬天凍死了,到現在有沒有發出一點嫩葉出來。
梁康時以家裡的果樹凍死大半為由,到村裡各個關係比較好的人家詢問有沒有果樹苗賣,隻在杜凱家尋到一棵去年剛剛結果的杏樹,折了兩根樹枝確認這棵杏樹沒被凍死,但是挖出來後移栽到空間裡以後還是枯死了。
梁康時說這棵樹太大了,而且剛過了這樣一個冬天,本身就已經很脆弱,活不下來也很正常。
如果實在弄不到果樹,梁銜月隻能期望空間裡【野桃果核】和【野蘋果果核】種下以後長出的桃樹苗和蘋果樹苗茁壯成長,早點為他們帶來充足的水果吃。這些樹苗長得倒是比現實中的樹苗快上很多,這才不到半年,已經有了一兩年生的樹苗的模樣。
梁銜月一邊想著一邊轉到了黃一峰的小超市門前。黃一峰最近又跑了幾趟市裡,成功聯絡上了他以前認識的朋友。那個朋友也看中農村糧食富餘,村民心疼汽油不會經常往返市裡和村裡,是片廣闊的市場,願意和黃一峰合作。
但小超市的情況不算太好,村民們都不知道這裡開了家小超市,陽光實在太熾烈,氣溫也一天比一天高,連到小超市門口紮堆聊天的老大爺都不見了。其他村民也是能不走動就不走動,在這種太陽下曬個十分鐘皮膚就紅起來,連出門上個廁所都要打上遮陽傘,那些最懶得打傘的農村漢子也要用外套披在腦袋上遮出一片陰涼來。
黃一峰坐在小超市門口,手裡拿著個蒲扇,看上去還在慢悠悠的扇風,其實已經心急如焚。他覺得自己進的貨都是大家現在需要的,可就是生意不好。
梁銜月從小超市裡搬了個小馬紮,挨著黃一峰坐下,神秘兮兮的開口:“我有辦法幫小超市招攬生意。”
黃一峰坐直了:“你說。”
“村民們不是不需要這裡的商品,他們隻是不知道而已。天氣又熱又曬,大家都不願意出門。每天不是忙著給菜地遮蔭就是抓家裡的老鼠,當然不知道小超市重新開業,而且進了一批新貨。隻要想辦法宣傳一下小超市,最好有一個很有噱頭的商品,村民們一定會來看看的。”
黃一峰冥思苦想,自己的小超市裡現在有什麼村民們十分需要的商品。他剛想開口,梁銜月搶先說道:“我那裡有個大喇叭,過兩天還會有一批小雞來,村民為了買到雞仔,大老遠的能跑到彆村的養殖戶家裡打聽,還是有很多人沒能買到,雞仔都預定到五月了。
我覺得沒有比這個再能吸引他們的商品了,到時候拿著大喇叭在村裡轉轉,說咱們的小超市能買到雞仔,大家一定都願意來看看。”
黃一峰被打斷了一下,忘記自己剛才想什麼了。他順著梁銜月的話問道:“你那裡有大喇叭,要充電嗎?我家有發電機。”
他家不僅有發電機,還有兩台發電機。本來想送給梁銜月家一台,梁康時說暫時用不到,先放在黃一峰那裡。
黃一峰自己家其實也沒有開發電機,原因有很多,比如發電機聲音很大,原來放在彆墅地下室裡還不太吵,要是放在現在的家裡,產生的噪音就有些難以忍受。還有心疼汽油和柴油,黃一峰和易君兩個人都在慢慢適應農村的生活,做飯用液化氣罐,天氣也沒有熱到難以忍受的程度,打開發電機也不是必須的,兩個人就想著省著汽油,將來總會用上。
“不用,這是裝電池的。”
“那雞仔是哪兒來的,我怎麼沒聽康子說起過。”
梁銜月站起來,神神秘秘的回頭:“你就彆管雞仔是哪兒來的了,反正馬上會有的。”
雞仔當然是空間裡的母雞孵出來的。最開始空間裡隻有三隻母雞在下蛋,最近這段日子裡已經增加到了五隻,每天都會有兩三個受精蛋,第一窩但還沒孵出小雞的時候,梁銜月就已經攢夠了一窩新的受精蛋,本來準備在其他母雞裡挑一隻孵化。
但是看到第一窩孵小雞的胖母雞如今已經瘦了一大圈,連羽毛都不再蓬鬆和富有光澤,梁銜月心疼母雞,一時衝動就決定參照著收集來的資料,用電熱毯和熱水袋孵化受精蛋。
結果孵化受精蛋的前7天每隔兩個小時就要翻一次蛋,還要把溫度穩定的維持在38.5℃。梁銜月熬了兩天夜,眼睛紅的像吸血鬼。最後還是找了隻抱窩的母雞,把蛋都塞到它屁股下邊去了。
現在雞窩的情況是,第一窩小雞已經破殼,9個受精蛋成功孵化出8隻小雞,成功率還可以。第二窩有十五隻蛋,按照20天的孵化期,這窩小雞還有八天破殼。
梁銜月需要小雞,但雞群不需要維持在太大的規模,否則消耗的糧食太多。所以才想把第一批小雞拿出來作為小超市開業吸引顧客的噱頭,隻是這些小雞還很小,所以梁銜月想先養一養,過幾天再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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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灼人的午後,黃一峰歪躺在竹編躺椅上,熱得無精打采。小超市裡掛著個溫度計,顯示現在的氣溫竟然有32度,這溫度放在他們這個北方小城的盛夏都可以稱一句高溫,更何況現在才3月中旬。
黃一峰穿著輕薄的長袖長褲,躲在小超市門口招牌的陰影下。高溫似乎奪去了他振興小超市的鬥誌,他眯著眼睛,時不時扇動兩下蒲扇,除此以外連翻身都懶得翻,省得又冒出一身汗來。
“大哥,梁康時家是住在這附近嗎?”
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黃一峰抬頭望去,一對夫妻站在幾步之外,戴著草帽,額頭都是汗珠,探頭朝這邊看來。
“是在附近,你找他們家什麼事?”黃一峰挺身坐直,看見他們手裡還提著個方方正正的箱子,用布蒙上了。
確認自己沒有找錯地方,夫妻兩個鬆了一口氣。“是這樣,我們家之前發洪水的時候差點被水衝走,是他們一家人救了我們。這不,我們拿上點東西來看望一下人家,感謝他們的救命之恩。”
說著,女人拉開蓋在箱子上的布條一角,露出了裡麵嫩黃色的幾隻小雞。原來這並不是個箱子,是個雞籠子,稚嫩的雞叫聲從籠子裡傳出來。
黃一峰緩慢的眨了眨眼,梁銜月前幾天的那句話仿佛又在耳邊回響。
【你就彆管雞仔是哪兒來的了,反正馬上會有的。】
他一邊想著竟然真的馬上有雞仔送上門,一邊又懷疑這件事也是梁銜月的安排,於是說道:“他們家就在這裡邊第一家,你們提前聯係過沒有,我也不清楚他們家現在有沒有人在。”
陶永吉不好意思地笑笑:“現在哪能聯係得上,我們家住在村裡最西邊,這邊都不怎麼過來,光記得梁大哥家大概在哪個方位,一路打聽著過來的。要是他家沒人,我們就在外麵等等。”
他們還真是臨時起意才送雞仔來的,黃一峰驗證了自己的猜測,心裡大為震驚,嘴上還是強裝鎮定:“沒事,他們家要是沒人,你們就來我這門口等,這邊涼快。”
梁銜月家當然有人在,本來太陽就曬,天氣又這麼熱,什麼活都做不了。梁家村大多數人家都搬了藤床到後院乘涼。
梁銜月家開了後門,穿堂風一掃,屋裡也很是涼快,更彆說還有雪糕吃。梁康時一開始還不舍得把空間裡冰櫃放著的雪糕拿出來吃,說要留著到更熱的時候再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