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康時和黃一峰今天跑了不少地方,他們要尋找的不僅僅是暫時的貨源,最好是穩定的,能長久提供農村日常生活需要物資的供應商。
但這種人通常都很有實力,也有自己的人脈,看不上一個梁家村這樣的小市場。黃一峰認識的一個熟人今天碰巧不在,現在通訊不方便,也沒法提前打個招呼,兩邊就這樣錯過了。
最後兩個人帶來的食物倒是都換了出去,他們帶來的這些東西在市裡還是很搶手的。但都是一錘子買賣,和商業街旁邊的小商鋪交換了物資,下次再來的時候就未必能找到這個人了。
因為是第一次倒騰物資,黃一峰用糧食交換來的都是十分保險的、一定能在梁家村成功售出的商品,像是衛生紙、打火機、鹽、糖還有少量藥品。
東西雖然順利的交換,但是梁康時擔心這中間賺的差價還不夠跑來跑去的汽油值錢。黃一峰安慰他:“做生意都是這樣,有賺有賠,哪有一蹴而就的事。汽油我那還有不少,暫時夠用了。”
梁康時知道自己太著急了,仔細想也確實是這樣,這才是第一次出來進貨,確實不能操之過急。他點了點頭,視線望著窗外,他們正路過一個高架橋,梁康時看到好多廢棄的車輛躺在橋下的河裡,堆的整條河都快堵滿了。
“這是怎麼回事?”梁康時探頭去望。原先他也走過這條路,不記得有這麼多廢棄車輛。那裡麵還躺著一輛物流貨車,車廂上【XX物流】的字眼十分醒目。
開車的黃一峰掃了一眼,解釋道:“這附近不是有一個高速口嗎?就去年冬天高速封路,滯留了好多車輛。雪天路又滑,還出過車禍,好幾輛車著了火。
後來就下暴雪,司機都跑了,就車還都堵在這,春天洪水來了,都給衝到橋下了。也有一部分車是被丟下去的,有好多人從外市走高速回安城,他們走的路為什麼暢通無阻?那是政府提前疏通了高速,滯留在上麵找不到主人的車都扔橋底下了。”
其實這些梁康時都不關心,他就是有點想知道橋底下那輛物流車裡有沒有快遞。不過就算有的話也應該浸過水,要是有食物的話也該腐敗發臭了。
這個想法一直在他腦海裡打轉。而且還不停的冒出念頭來勸說他相信那輛車裡的確有物資,比如整輛車車頭朝向水流的方向,要是車廂是空的,該是前重後輕,本該是車尾被水衝到前麵才對。
這些胡亂的想法不斷誘惑著梁康時,讓他默默記下了這裡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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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太陽撒下黃澄澄的光線,大地被蒙上了一層淺金色的薄紗。梁銜月偶爾一瞥也會想到,如果天邊有雲,躲在雲後的太陽看起來也許會像一個流心荷包蛋。
可是一片雲彩都沒有。太陽已經連續高掛在天空好久,期間不僅一滴雨都沒有下,梁銜月也很少見過朝霞和晚霞了。
她肩上扛著鋤頭,把自己包裹得像個恐怖分子。不僅外麵戴著甄敏做的帷帽,裡麵還加了一套墨鏡和口罩的組合,手上是一雙棉麻的手套,褲腿都紮緊,不讓腳腕有露出來的可能性。
她雖然裹得這麼嚴實,是在這群村民裡也不算是多突兀的異類。戴帽子和手套勞作是大家的共識,也有不少人帶上了口罩,那些大咧咧把臉露在外麵的人,多數都有著一張紅通通的臉龐。
春耕結束以後,梁家村的村民整體都黑了兩度。梁銜月跟在隊伍後麵,看到前麵有個虎背熊腰的身影不停的去扯頭上包著的頭巾。
旁邊的人說道:“梁虎,你有帽子不戴,圍個花圍巾像個老娘們。”
梁虎臉上掛不住,回頭道:“要你管!你才像個老娘們。”
他這一回頭,滑溜溜的頭巾順勢滑落下來,露出了鋥光瓦亮的一顆鹵蛋。梁虎不知道什麼時候,剃了個光頭!
而且這顆頭還是紅的。
梁虎趕緊把頭巾拉上去。原來前幾天他老婆給他剪頭發的時候,不小心剪壞了一點,有一塊剃得特彆短。梁虎見狀,乾脆就讓老婆給自己剃了個光頭,反正沒幾天就長出來了,還省得三天兩頭的剪頭發。
沒想到剛剃成光頭的腦殼特彆不經曬,梁虎自己也不注意,下地裡一天頭皮就曬傷了,晚上疼得睡不著覺,抹了點藥膏才稍微好過點。
今天要上山開荒,他這個腦袋戴上帽子也疼,圍著圍巾也疼,什麼都不帶被太陽一曬更疼,最後他老婆隻能給梁虎找了塊滑溜溜的花絲巾。
所以說看起來不怎麼好看,起碼人舒服一點。
沒想到被大家好一番嘲笑。
路上出了個好笑的小插曲。最後一眾人還是馬不停蹄的趕到了原本定好的公共田地址。
天氣轉暖才不久,可是地上的野草已經冒出了頭,這裡的樹木冬天的時候被村民砍掉了上半部分,隻剩下埋在雪底的樹乾。現在連樹乾也被鋸掉搬回家了,麵前是一個個緊貼著地麵的小樹樁。
他們今天要田裡大的石塊扔到一邊,樹根整個掘出來。明天早上會有人來鋤草,早上的草刨出來曬上一天幾乎就乾透了,重新把根紮回地裡的可能性很小。
梁銜月今天主要的工作就是用鋤頭把地裡的樹根刨出來。體力沒有那麼好的人就被分配去撿石頭和敲碎大土塊。
今天一共有十幾個人上山,都是乾慣農活的壯勞力,動作都很麻利。連帶著梁銜月也加快了速度。現在表層的土壤已經十分乾燥,完全看不出曾經有洪水來過的痕跡。隻是梁銜月揮起鋤頭刨出深一點的泥土時,還能看到那些泥土是濕潤的深褐色。
鋤頭碰到了地下的樹根,梁銜月搖晃著鋤頭疏鬆著樹根旁邊的土壤,然後一腳踩在樹樁上,腳上一使勁,樹樁向地麵倒去,連帶著地下的樹根也被扯了出來。這還不算完,樹根有很多都斷在了地下,還要把粗壯一點的樹根也找出來。
這附近的樹除了鬆樹就是柞樹,有的鬆樹還高大一些,樹樁比碗口還大上一圈,柞樹就比較低矮,從前有人在山上養過柞蠶,至於是養蠶的人種的柞樹,還是先有的柞樹才引來了養蠶人,梁銜月倒是不清楚。
整片地裡都沒有樹乾特彆粗壯,根係特彆發達的樹樁。那種大樹村民也是不會去隨便砍的,一個是因為小樹砍起來輕鬆,曬乾做柴火也快一點,另一個就算是下意識地不去砍辛苦生長了多年的大樹。
雖然傍晚的氣溫算是涼爽,但梁銜月包裹的這麼嚴實,又做的是出力氣的重活,額頭和手心都出了汗,身上也潮乎乎的。但是一想到晚上回家後可以在空間裡洗個澡,她又覺得輕鬆不少。
大家一邊勞作一邊也沒閒著,隨口聊起家常來。
“最近老鼠又多起來了,哎,你們家見沒見著?”
“怎麼沒見到,直接從大門口跑到屋裡,在我們家的櫃麵上亂爬,我拿著掃帚一路打才趕出去。”
“我們家的大米就被老鼠糟蹋不少,我都心疼死了。今年的老鼠怎麼這麼厲害!”
大家連聲抱怨,一個人突然問到:“村裡的老鼠這麼多,不知道山裡的老鼠會不會跟著多起來。咱們種在地裡的種子可彆被老鼠啃了。”
一想到他們辛苦種下的種子可能在不知不覺中被老鼠吃掉,這心疼程度可不亞於家裡的糧食被老鼠禍害。
“玉米還好點,都用藥拌過種子,不怕老鼠,土豆不行,不能用藥拌,遇到老鼠就壞了。”
梁銜月以前見過梁康時拌種子,玉米種子在播種前要和一種特製的藥劑攪拌均勻,這種藥劑不僅能防鼠害,而且也能預防地下的害蟲啃噬。土豆種之前最多拌點草木灰,可防不住老鼠。
一想到這,大家緊張的情緒反而緩和了。
“我家還好,土豆種的不多。”
“其實也沒怎麼在地裡看見過老鼠,就是村裡鬨得凶。”
在準備春耕的時候大家都商量著今年多種土豆,土豆的產量比玉米高上好幾倍,可種的時候幾番斟酌,還是種玉米的多,不過大家也沒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還分出一部分地種土豆。
玉米磨碎了的玉米麵是粗糧,口感不好產量卻高的玉米還能做飼料,用途比土豆更廣。土豆吃多了胃口不舒服,而且看今年這個年景,說不定還能在玉米收獲之後再種一茬土豆。
土豆重茬傷地力,梁家村的土地本來也不肥沃,大家幾番思量,最後不約而同的把土地的大頭都用來種玉米,剩下的才種了土豆、紅薯和一些雜糧。
從太陽還沒落山就來到這塊田地,一直到天色暗了下來,整塊田地已經差不多被收拾了一遍。看起來已經不是剛來時候的荒地,有了幾分農田的雛形。
大家也收拾收拾準備回家,天再黑下去也看不清楚什麼,鋤頭刨到腳上可不值當。那些從地裡刨出來的樹根和矮樹樁也被收拾到一起,這些都可以帶回家當柴燒。
梁銜月刨了好幾個樹樁,就有人喊她也來拿幾個回家。她沒推辭,上前拿了兩個小的:“我就拿這些,剩下的大家分一分吧。”
其他的村民比梁銜月有經驗的多,他們紛紛從口袋裡掏出麻繩,把幾個樹樁交錯著捆起來背到後背,這就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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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架橋上駛過一輛汽車,副駕駛上的男人探頭去看橋下的快遞車,他帶著一頂黑色的帽子,根根細密的小卷毛從帽子裡不安分地跑出來。
駕駛座上的男人看到卷毛朝著窗外探頭探腦,又對著自己擠眉弄眼,吐了一口眼圈:“彆想了,今天這批貨是有數的。”
卷毛的臉上閃過一瞬間的慌亂:“那、那以前的貨,江哥會不會知道……”
男人推了推墨鏡,把煙蒂摁滅。“你是不是傻X,江哥要是知道了,還能留咱倆到現在?什麼貨能拿,什麼貨不能拿,我心裡有數。你隻要管住嘴巴,到時候就等著發財吧。”
汽車沒有絲毫減速地經過了高架橋,卷毛戀戀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想到那些東西賣掉以後,自己能過上的好日子,嘴角控製不住地揚起來。
“上次走之前車鎖好了嗎?”男人壓低了聲音問到。
“鎖了!鎖了好幾道,放心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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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康時回到家以後,坐立難安,輾轉反側,總覺得自己要是把這事忘掉,會錯過一些重要的東西。
最後他還是悄悄找到梁銜月,神神秘秘地說:“月月,要不要和你爹去個地方?”
梁銜月不解:“乾什麼?”
“撿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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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上,梁康時看著興致勃勃的女兒,語氣弱弱地說:“把車牌號遮上就算了,大晚上的,咱們兩個有必要捂成這樣嗎……”
梁銜月充耳不聞:“是在前一個路口拐彎吧?”她看了一眼副駕駛的梁康時,囑咐道:“口罩彆摘,用絲巾把臉蒙一下,晚上戴墨鏡看不清,要不也不用這麼麻煩。”
車燈的光亮映到車裡,兩個渾身黑衣黑褲的人直挺挺地坐著,臉上沒有露出一寸肌膚,要不是車燈點亮散發光線映照出兩人的輪廓,旁人乍一看還以為是無人駕駛的幽靈車在馬路上疾馳。
梁康時不太明白梁銜月為什麼如此全副武裝,他也擔心是自己的話讓女兒的期待值拔的太高,一會要是快遞貨車的車廂裡什麼都沒有,她豈不會失望透頂。
“我都沒下去看,真的不確定裡麵是不是有東西。”
梁銜月無所謂的說道:“就算快遞貨車裡沒有東西,你不是還說那裡扔了很多廢棄車輛嗎?到時候看看有沒有用得上的零件我們好拆回家。”
晚飯後,她一聽梁康時說起橋下那個“汽車墳場”就當機立斷,趁著夜色出發。
白天那個高架橋上人來車往,梁銜月要是在橋下有什麼動作,上麵看的一清二楚。隻有夜晚時方便行動,橋邊的路燈沒有開啟,因此夜晚出行的車輛很少,加上開著車燈的車輛在遠處就能被梁銜月及時發現,怎麼看現在都是個好時機。
聽到梁銜月這麼說,梁康時放下心來。總歸不至於空手而歸,那也沒有白白跑這一趟。他想起那堆廢棄車輛裡似乎有一輛電動小三輪,要是沒有什麼大毛病的話就把它帶回去。海島空間裡隻有一輛電動車,最多才能坐兩個人,要是梁銜月把車騎出去了,他們兩個出門就要步行,本來在空間裡的時間就有限,花在走路上實在浪費,要是能再有一個代步工具就好了。
梁銜月把車停在遠處,自己和梁康時悄悄走進高架橋下的河邊,已經連續兩個星期太陽高照,沒有下過一滴雨,河裡的水位才不過到膝蓋。
他們這次的主要目標快遞貨車就在河中央,側翻在地,旁邊還有好幾輛汽車橫七豎八的擠在一起,一輛燒的隻剩個骨架的事故車頂在快遞貨車的車門上。
梁銜月看到這一幕時,還以為必須要把這輛車挪開才能進入快遞貨車。靠近了才發現兩輛車中間稍有一段距離,目測空間也足夠快遞貨車的後門打開了。
兩個人都提前穿著水鞋,打著手電筒涉水走過來。看到貨車車廂上的小門上掛著兩把大鎖,用鐵鏈把門緊緊的鎖住。
梁銜月早就從空間裡拿出各種工具放在車裡,她不習慣在不熟悉的環境裡使用空間的能力,總擔心哪裡出了疏漏讓人發現不對勁。
梁康時找出一把專門剪斷鐵鏈的大鉗子遞給梁銜月,後麵那輛事故車和快遞貨車之間的空間不大,隻能站過來一個人。梁銜月說了聲“我來開”,把鉗子對準鐵鏈用力剪下去。
她用了十分力氣,那鐵鏈很結實,梁銜月花了十幾分鐘,才一點點把鏈子磨開。現在車門上麵隻剩下一把大鎖頭。
梁康時站在一邊說:“這個我來吧,你歇一會。”
梁銜月搖了搖頭,準備一鼓作氣。“這個鎖弄起來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