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井水(1 / 2)

安城糧食基地。

鐘德遠快步走到辦公室裡,他滿頭是汗,穿著一件長袖T恤防曬,後背一大塊汗濕的痕跡,脖子上搭著塊用來擦汗的毛巾,也已經半濕了。

他一進辦公室的門,就被裡麵的冷氣激的起了一片雞皮疙瘩。他看了一眼空調,果然調到了23℃。基地有規定,即使是配備空調的辦公室,也不允許把空調調到26℃以下。

一些人貪涼,總是悄悄把空調溫度調到更低。鐘德遠看了一眼手表,眼看著就快到下班的時間了。他按耐住自己去調空調溫度的腳步,想著大家反正馬上就走了,等明天再提醒他們吧。

他到辦公桌上翻看起資料,聽到科員們聚在一起討論道:“齊處長又開車回家了?我記得他家離糧食基地不算近吧,這麼來回多麻煩啊?”

“齊處長體恤下屬,把分配給他的房間讓給老劉,自己開車上下班,是不是老劉?”

被叫做老劉的人頗有些自得的挺起胸膛:“家裡人口多,也多虧了齊處長的看重,我才養起這一大家子來。”

眾人又你來我往的,說上幾句恭維話。實則心裡都門清,齊處長看不上分配給他六十平的小房子,人家住著大彆墅呢!

鐘德遠忍了又忍,眼看都過了下班時間,辦公室的人走了一大半,剩下的這幾個人還是不走。忍不住把空調關了。

聽到空調關閉的聲音,故意留在這裡蹭空調的幾人詫異的回過頭來。

為首的劉建庸看到了頗有些狼狽的鐘德遠,在房間裡待了一會兒,他已經不再流汗了,隻是胸前和背後大塊的汗漬還沒那麼快乾。劉建庸好像是第一天見到他一樣長籲短歎起來:“我說老鐘啊,你年紀也大了,不能不這麼愛惜身體,大熱天和人家年輕人一樣跑到田裡,要是中暑了怎麼辦?再說你的工作雖然跟農業沾邊,但是也沒沾太大的邊,你往田裡跑什麼?”

鐘德遠冷眼看著這位自己曾經的下屬,當時他可不是一口一個老鐘的叫自己。自己現在雖然被調到了邊緣部門,可職級也比劉建庸高,他倒是不在乎彆人怎麼叫自己,可是劉建庸這個人最是圓滑,在稱呼上一向沒出過什麼錯,這就是故意羞辱自己。

鐘德遠臉色不變,也不想跟他多廢話什麼:“下班時間到了,大家怎麼還不走?要是想留下來加班的話,就回自己的工位上吧。”

其他幾個人的視線在針鋒相對的兩人之間徘徊,還是決定不摻這趟渾水,拿著包走了。隻剩下劉建庸嘖嘖得發出幾聲怪聲,搖頭晃腦地走了。

鐘德遠原本是負責分管和統籌物資的,這個職位的權力大的很,安城的醫藥資源、食物、日用品等等都包括在內。雖說他也不是那個拍板做決定的人,可是資源的調動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做事最嚴謹,每一筆物資的詳細清單都心裡有數,損耗率要是高出平均值,他就要派人去查看。有人也勸他適當的鬆鬆手,免得得罪人。

但是鐘德遠想著,下邊流通的程序本來就多,一層一層的往裡麵伸手,也許每一個伸手的人還覺得自己沒拿多少,最後剩下來的東西有沒有原來的一半都不好說。

這個口子不能在自己這開,做這個工作的時候,工作量很大,到處都要兼顧,他的頭發沒幾個月就白的差不多了,結果工作做的好好的,並沒有出什麼疏漏,卻突然就被以顧及他身體的荒謬理由調到了一個閒職部門。

這個部門主要管和農村方麵的物資交換。

去年冬天,市裡經過討論後的決定是,農村自給自足,是難得的有生力量。要儘可能的給予農民在種植糧食方麵的幫助,將來用農民們需要的物資換得廣大農村多餘的糧食,減輕基地的糧食壓力。否則以糧食基地的田地數量,不足以支撐起這麼多人的口糧。

鐘德遠就負責監管這一年一次的物資交換。

也就是說,從他調到這個新部門起,還沒乾過活。

現在正是夏天,農民的糧食還沒收,那當然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交換。鐘德遠有時候想,這個新來的齊處長也許是覺得,自己一把年紀可能也沒什麼奔頭,能調到這麼清閒的職位,白拿工資,該感恩戴德才對,要是識相的話就應該安分守己,老老實實的等著退休。

鐘德遠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他可是閒不住的人,自己以前的下屬雖然有劉建庸這樣的牆頭草,可也有踏實肯乾的人。

他們給自己透露出來的消息,都在隱隱約約的暗示,這個齊處長,在做政府的蛀蟲呢。

鐘德遠暗自下著決心,自己一定要收集足夠的證據,揭發齊明旭的行為。隻是他能空降安城的領導層,背後一定有什麼靠山,還是要摸清楚才能行動。

————

自那場雨之後又過了半個月,期間仍舊是高溫不斷,也沒有再下一場雨。

可有了那一場雨,田裡的作物都長起來了,度過了最為脆弱的幼苗期,勉強能抵擋陽光灼熱的炙烤。梁家村的村民們也沒有一開始的慌亂,他們怕的是出現古時候故事裡常說的“大旱三年”,一滴雨也不會下的情況,那田裡就根本彆想有什麼收成了。

不過下過了一場雨,至少他們心裡得了個安慰,雖然少雨,可也是有的。

不過擺在眾人麵前的還有一個問題——井水正麵臨乾涸。

梁家村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井,安城不是乾旱缺水的地區,村民們隻是日常用水,井也不會打得太深。現在大家要澆灌菜地,飼養牲畜,再加上天氣熱,沒有什麼好的解暑方法,就打了井水上來洗臉擦身,對水的需求量大大增加。雨雖然下過一場,可是十分短暫,剛剛能滋養到地麵的土壤,對井水沒什麼影響,井水的水位眼見著一天一天的下降,如今好多人家的井裡都打不出水了。

梁銜月家用井水用的不多,水泵沒電不能用,要用繩子拴著桶到井裡拔水,井水水位又低,一根繩子放到底才能打到水,提上來的時候費儘力氣,一身的衣服都能被汗水洇濕,手也磨的發紅。

梁銜月才不舍近求遠,都是從海島搬水出來用。可即便是用得少,井水水位也要跟著地下水走,到現在雖然沒完全乾涸,也差不太多了。

梁家村有一些人家的井打得深,現在還能打出水來,周圍的人就去這些人家打水,一開始是免費的,後來來的人太多,大夏天的,大家火氣也大,這些井裡有水的人家被打擾了生活,心裡就有不滿,還起過幾次小的衝突。村長就放話出去,叫去彆人家打水的人多多少少給點報酬,免得一個村裡的人傷了和氣,這才沒鬨出太大的爭端來。

梁康時有一次路過,正好看到村民排隊打水的盛況。大家都想趁著早上沒那麼熱的時候來打水,趕到了一起。光排隊就要排上個把小時。

他回來說自己在隊伍裡還看到了堂妹梁靜,四叔和四嬸不能來挑水,梁靜自己還提不上來水桶,要請人幫忙打上來,再一個人用扁擔挑兩桶水回家,走路都顫顫悠悠的。

梁銜月聽了就提議道:“要不讓附近親近的幾個鄰居來咱們家打水?我在空間裡抽一大桶水出來,把桶放在井邊,他們來了直接取水就行,就說是我們提前打上來的。”

甄敏有些顧慮:“這倒是不麻煩,就是怕有人出去亂說,以為咱們家井水多得是,都來打水,那你什麼也不用做,整天都在兩邊來回搬水了,還容易露出馬腳了。”

“媽,不要緊。我都說是親近的鄰居了,悄悄知會他們一聲,不驚動彆人,要是誰到處宣揚,儘管讓大家來我們的井裡看,反正也沒多少水,就說原本是有水的,現在沒了,以後不讓他們來了。”

“那行,反正是親近的鄰居,咱們也不收什麼報酬了,賣個人情。”

通知來取水的肯定是有四爺爺和黃一峰家,然後是萬翠、杜凱和房前屋後的幾個鄰居。

除了杜凱他的鄰居家井裡有水,並且已經說定了到鄰居家打水,還付好了長期的報酬,再加上杜凱家離梁銜月家不算近,捎話說不來打水了以外,其他人家都很高興,第二天都帶著自家的空桶過來了。

梁銜月每天早上起來在空間裡用水泵抽一大桶水渠裡的水,把放在井邊那個一模一樣的空桶換掉,替換成裝完水的大桶,輕而易舉的就能解決幾家人的用水問題。一大桶水剛好夠幾家人來分,梁銜月也不需要另外添水。大家知道水源緊張,都省著用,隻在早上來一趟。小黑在門外為梁銜月放哨,一有人經過就叫起來,免得梁銜月把水桶憑空從背包裡拿出來的時候被人看見。

鄰居之間一走動,梁銜月家得到的消息也靈通了起來。經常聽到各種小道消息。有一次後院的鄰居來,說附近有個村子為了爭水打了起來。他們村不像梁家村這樣隻有一個大姓,而是好幾個大姓,關係還不是特彆融洽。就因為排隊打水時的一點小事,幾夥人打了起來,演變成了械鬥,好多人都受了傷。

“那以後的關係不是更僵?”甄敏搖搖頭,還是得有像梁家村村長這樣德高望重的長輩,壓得下下麵的人,才不至於鬨起來。不過也就是現在的井水還勉強夠用,要是真沒水喝,幾個村長也沒用。

萬翠來的時候也會說起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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