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一峰走了以後,梁康時突然自言自語道:“洋薑還沒到時候,土豆倒是該收了,不知道今年土豆的收成怎麼樣。”
“爸,你嘀咕什麼呢?來吃西瓜了!快點過來,一會西瓜就不涼了,那我白早早地把西瓜摘下來放水渠裡了。”
“馬上來馬上來!”
————
“土豆這又是生了什麼毛病?!”王玉珍扒拉著從土裡剛刨出來的新鮮土豆,這些土豆長得比往年小上不少,這倒是可以提前預料到,今年年景不好,雨水太少,大家都已經做好了產量降低的心理準備。
可麵前的這些土豆,十個有七八個上麵遍布著大大小小的褐色斑點,用手一摸像是腐爛一樣的質感,一直爛到土豆皮往裡一兩厘米的地方。要是土豆本身個頭小,整個爛穿了的也不在少數。
“再挖幾棵看看!”王玉珍的丈夫臉色很不好看,家裡的房子經過建築專家鑒定,不能再住人,隻能推翻重建。他們還指著用田裡的土豆換些磚瓦,不求蓋上和原來一樣氣派的三間大瓦房,隻求足夠生活就行。
可現在土豆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急匆匆的用鋤頭又掘了幾棵,跪在土裡扒拉起來。這一棵、那一棵、每一棵都是一樣,大大小小的土豆上遍布著黴爛斑點,隻有少數得以幸免。
“老天爺啊!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們!真的不給人留條活路了嗎?!”
————
“土豆大量減產了?”糧食基地的負責人猛地站了起來,“怎麼回事?因為乾旱嗎?”
去農田裡看過的工作人員也同樣愁眉苦臉:“土豆塊莖上出現了大量的黴爛斑點,懷疑是一種未知的真菌造成的病害。已經把染了病的土豆送去檢測,這些土豆含有大量的細菌和真菌,即便是切除腐爛部位也不能再食用。”
“隻有我們基地的土豆出現這種情況,還是全市範圍內?”
“農業站的工作人員上報,很多村莊也出現了同樣的情況,還有一部分是因此因為道路不通無法及時了解具體情況。”
“讓農業技術部門儘快查清導致土豆黴爛病的具體原因,想出具體對策來。”安城糧食基地的負責人沉聲說道。
農業工作人員剛走,他又叫來了統轄工廠的工作人員和基地內部行政管理人員。
“基地宿舍還能再容納多少新居民?”
被詢問的工作人員麵露猶豫之色:“空宿舍還有一些,但那些是為了斌市即將轉移過來的市民準備的,如果不是這場地震,他們本該在這兩個月陸陸續續的被轉移過來,現在……還不知道該不該為他們保留這些宿舍。”
斌市人口比安城多上幾十倍,本市建立的基地無法容納那麼多居民,打算向周邊基地轉移一部分,安城就準備接收一部分斌市市民,但突如其來的地震中斷了這個計劃。大地震波及的範圍很廣,鐵路、公路和高架橋都有不同程度的毀壞,交通受到極大影響,而且很長時間內都可能沒有足夠的人力物力恢複。
“情況有變,你也不是看不到。這種時候安城的基地當然要優先接納本市的市民。”安城基地負責人羅原淡淡的看了一眼對麵的人,“具體還能容納多少人?”
“大概五千到一萬左右……”數據差這麼大,並不是這個工作人員對基地的情況不清楚,而是這些宿舍都是為一個家庭準備的,家庭成員的數量會影響宿舍的可容納人數。
羅原點了點頭,轉頭還想詢問工廠的負責人一些問題,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是鐘德遠。他一進來,先是和羅原說了簡單解釋了下自己的來意,轉頭就質問工廠的負責人:“為什麼要大量削減與村民進行物資交換的煤炭數量?你不知道這個數量一減少,冬天要凍死多少的人嗎?”
工廠負責人方想語氣十分不耐:“你是在質問我嗎?農業物資交換處隻需要接受我們的物資調配就行了,難道隨便一個人都可以衝到我麵前讓我解釋每個數據為什麼變動嗎?”
“好了。”羅原安撫眾人,並示意鐘德遠坐下一起聽。“我知道,現在各方都麵臨著困境,我們要做的是解決問題,而不是一味的爭吵。”
方想聽了這話才不情不願的解釋:“首先,已經有消息傳來,作為主要農作物的土豆和玉米今年都麵臨著大量減產,這也就意味著農村居民能拿出來與我們進行物資交易的糧食大量減少,那麼我們這邊調整煤炭數量不也是應該的嗎?其次,”
他加重了語氣,似乎也想說明自己這邊遇到了為難的事,“火車線路自洪水之後才修好沒有兩個月,地震又讓鐵軌嚴重損壞,鐵路運輸和公路運輸都被迫暫停,安城不產煤,我們的煤炭數量本來就有限,還開設了這麼多工廠,劃分給農村太多的煤炭,我們的工廠就會麵臨停工。”
鐘德遠據理力爭:“既然基地一直認為和農村的物資交易是等價交換,那麼就應該按照市場情況定價,今年糧食減產是普遍現象,產量低價格自然就高,不能因為你掌握著定價權就這樣欺負農村居民。
一直以來,基地都沒有對農村居民進行有力的幫助,是認為他們可以自給自足,抵抗天災的能力是城市居民的數倍,但是現在他們遇到了難題,地震之後房屋損毀,又碰到農業病蟲害。如果基地還置之不理,就相當於在看著他們走向滅亡。”
一邊是資源的現實緊缺情況,一邊是人道主義,兩邊都有理,一時間爭論不休。
羅原捏了捏發脹的眉心,抬手讓在座的幾位聽他講:“工廠不能停工,農村的居民也不能不管。基地現在還有部分空餘宿舍,可以容納新居民入住,但是居住在基地的居民必須要參與工作,工廠還能提供多餘的崗位嗎?”
方想為難地說:“部分原材料和燃料不能由鐵路運輸來,工廠不停工就不錯了。實在想安排人的話,這段時間蔬菜和糧食陸陸續續的成熟,罐頭廠可以再招幾百人,服裝廠已經滿員,材料廠的工人要具備一定的知識基礎和培訓,不是一時半會就能立刻上崗的,其他的工廠也難以擠出崗位了。”
“那蔬菜基地呢?”羅原問道。
蔬菜基地不歸方想管,那是農業部門分管的。
鐘德遠倒是了解了一些蔬菜基地的情況,回答道:“蔬菜基地招募的工人采用的是就近原則,工人多用的是蔬菜大棚的原所有者,和旁邊幾個村莊的人,平時的人手是夠用的。不過馬上要到收獲季,的確會比平時缺少人手。
但這隻是一時的崗位增加,我的建議是擴大蔬菜基地的規模,建造更多的溫室大棚。今年收上來的糧食數量減少,就需要在彆的地方有所補充,溫室大棚入冬以後也能種植蔬菜。如果基地的建築材料有餘裕,我希望您能采納我的建議。”
羅原點了點頭,聽了各方的意見,斟酌再三,最後拍板道。“我會和其他的工作人員商議具體細節。目前的計劃是,在各個農村接納部分生活困難,家庭貧困,因為地震失去房屋的村民到基地居住,確保一個家庭至少有一個成員有正式工作,基地的臨時工作也對他們開放。
蔬菜基地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進行擴建,新建一棟員工宿舍,也為這邊的基地分擔一些壓力。
至於每個村能獲得的名額,就視具體的受災情況和糧食減產情況而定。”
見終於拿出了個初步的解決計劃,鐘德遠才稍微滿意。要知道,當他看到新批下來的物資清單,比對了上年的同期物資,反複計算,就算農村居民因為種種自然災害隻有去年人口的一半,平均能分到的煤炭也不如去年的1/3。
幾個人從羅原的辦公室離開,方想經過鐘德遠身邊的時候,冷哼了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道:“我說老鐘,崗位雖然調走了,風範依舊不減當年啊!農村的爐子不燒煤還能燒木頭,工廠的發電機和高爐可塞不進去木頭。”
鐘德遠淡淡的反擊道:“老方你的數學不好,我從物資清單上就看出來了。如果你算過你減少的這部分煤炭要用多少棵樹來補,相信一定會為自己對土地荒漠化產生的貢獻拍手叫絕。”
兩個人冷冷地對視一眼,各自走向自己的辦公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