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彈殼(2 / 2)

這位青年不是村裡沒見識的小夥子,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知道這些東西的出現有古怪,所以才來交給自己。

鐘德遠覺得他說的應該是真實的。或者說,他不需要追根究底這些彈殼到底是哪裡找到的,又是因為哪一夥人追擊了另外一波人遺落的,那都是槍支和子彈流落到外麵發生的事。

鐘德遠想抓住的,是基地管理十分嚴格的槍支是怎麼流出去的。基地在很多事物的處理上有諸多分歧,但從一開始堅持的共同觀點就是,即使社會治安再亂,槍支絕不能濫用,也不能給沒有相關資格的人配發槍支,免得被搶奪後流向社會。每一枚子彈的使用都要有記錄,連彈殼都要回收上交。

安城能夠整體保持著一個有秩序的情況,基地上下都認為這是嚴控槍支的成果。這並不是他們臆想中的功勞,在大洋彼岸,已經有國家和城市向他們展示了當社會大眾都擁有殺傷力武器的情況下,會是什麼結果。

那就是因人禍死去的人遠是天災的數十倍。

所以這些彈殼又是怎麼來的呢?

鐘德遠摩挲著手裡的盒子,一個是武器,一個是醫藥資源。地震過後醫療資源緊張,尤其是各種抗生素藥品。他似乎有印象,有到各個受災村莊援救的醫護人員提出,發給他的清單上的藥物與實際領到的並不一致,認為是運輸途中出現了遺失,管運輸的負責人卻堅稱不是他們的問題。

後來這事似乎被壓了下去,不了了之。

鐘德遠冷笑了兩聲,調配資源,好像就是那位齊處長的職責所在吧?鐘德遠還以為他隻敢在日常生活用品和食物上中飽私囊,沒想到早就把手插到藥品上來了。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找齊明旭私吞物資的具體證據,隻是現在手裡的證據還不足以扳倒他而已。要是查實了他走私槍支和藥品,那罪名就大了。

鐘德遠拿起了一枚彈殼,如果自己了解的情況沒錯的話,齊明旭的嶽父,好像就和斌市的軍方有些關係,也難怪他能空降安城的領導層,還一上來就坐到了最重要的職位之一上。

在齊明旭把基地珍貴的資源蛀空之前,他得把他揪出來。鐘德遠麵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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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銜月並沒有把自己手裡所有的彈殼和藥瓶都交給這位素不相識的負責人。如果他拿到了這些東西卻並不願意插手管,那梁銜月將來如果有機會去糧食基地的話,她也許會通過匿名的手段把剩下的空彈殼再交給某個可信的領導。

這就是她所有能做的事了。

但是現在,她決定把這件事拋在一邊,先過好自己的日子。

沙塵暴天氣還在繼續,到今天已經是整整一周了。在這段時間裡,卷著黃沙的疾風偶爾會減弱,那時就會迎來幾天比較平緩的黃沙天,沒有風沙抽打在臉上、勉強能看得清遠處的道路,糧食基地的車隊也就是趁這段時間完成了物資交換的工作。

但這樣的日子沒幾天,眼看著天空中的黃色漸漸稀薄,馬上就要迎來晴空時,又會刮起一陣妖風,卷起無數的黃沙,把一切拉回原點。

村民們不可能永遠不離開家門。大家在摸索出規律之後,就開始在風小的天氣繼續做著原本要做的事。比如上山砍柴,比如修建房屋。

再比如,開門營業。

……其實並沒有。

不敢開門,風沙會進來,沒法營業,因為沒有客人光顧。

黃一峰閒得無聊,來到梁銜月家,和同樣因為傷還沒好什麼也做不了,同樣無聊的梁康時說話。

甄敏為他打開了門,黃一峰趕緊擠進來,隨手把門帶上。他全副武裝,裹得十分嚴實,先摘下了頭上的紗巾抖了抖,沾染在紗巾上的塵土簌簌而下。然後摘下口罩丟掉,口罩外邊暴露在空氣裡,顏色都發黃了。

甄敏和他說話,黃一峰卻沒聽清楚,他從耳朵裡取出兩團棉花來,才聽到甄敏問他:“要不要喝口水?”

“喝,我這嘴裡一股泥味兒。”口罩捂得再嚴實,在外麵待上幾分鐘也會覺得像是吃了一大口空氣裡的灰塵,嘴巴裡都是土。

耳朵裡不塞上棉花團,風沙還會進到耳朵裡,十分難搞。最後黃一峰用梁銜月遞過來的濕抹布在身上拂了拂,把衣服外麵沾染的灰塵擦去,才往屋裡走。這都是這幾天的沙塵暴生活積攢的經驗,如果隨手拂去身上的灰,灰塵跑得滿屋都是,用濕抹布擦就好上很多。

甄敏給他倒了一杯水,黃一峰拿起來喝了一口,嘗到一股淡淡的苦味。梁銜月家現在日常喝的水都換成了桔梗水,味道雖然有點苦澀,但是能祛痰止咳。

即便已經儘量待在家裡不出門,也經常到海島裡躲避,梁銜月還是出現了鼻塞和喉嚨痛的情況,倒是不怎麼嚴重,但看著這沙塵暴遲遲不退去的模樣,還是各種中草藥連番上陣,防止症狀加重。

黃一峰進了屋,和梁康時話起家常來。

“最近是不是沒生意了,那時候我勸你彆把小超市買下來就好了。眼看著天氣天天冷下來,等冬天一來,大家連屋都不願意出,更難去超市裡買東西了。”

黃一峰看著倒不是很在意:“當時買小超市的價格便宜,再說我還有那麼多貨堆著沒賣,買了也不虧。怎麼也算是個資產,將來萬一梁何家的房子突然不租給我,我還有落腳地。”

這話也有道理,雖然說梁何家都是老實人,租出的房子不會出爾反爾地收回來,可是天災不好預測,萬一不久前的地震再來一遍,梁何家的房子毀了,要搬去家裡的老房子住,黃一峰也隻能另尋他處。

梁康時正想跳過小超市這個話題講講外麵的沙塵暴。黃一峰突然又說:“小超市生意不好,所以我把它租出去了。”

他這話語一說,梁銜月一家三人都朝他看去,表情古怪。說句不好聽的,那小超市算是個凶宅,隻不過沒人知道而已。

“你們都這麼看著我乾嘛?我又沒坑蒙拐騙。”黃一峰表示自己很無辜,“我租給小季了,他是知道的。而且這事也是他先來找我的,村裡現在實在找不到願意出租房子的人家,他看到小超市生意不好,才來問我願不願意租給他。我說後院還埋著死人,小季他說不介意這些,我就便宜租給他了。”

是季明岑啊,梁銜月了然。如果是他也合理,他總不能一直住在教室裡。眼看著沙塵暴一來,天氣越來越冷,那間教室冬天可住不了人,沒煙囪,在裡麵生爐子是會中毒的。

不過小超市裡麵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想要住人還得自己打個火炕,怪麻煩的。

“有多便宜?”梁銜月追問道。

“都是熟人,我還能坑他不成?我不是缺木頭嗎?就收他一個月五十斤木頭。”

“這種天氣讓他上山砍樹?”梁銜月咋舌。五十斤木頭倒是不難弄,一兩棵樹就夠了。就是現在這個天氣,風刮起來都看不清路,哪有幾個人敢上山。

“我是那樣的人嗎?現在是賒賬。等什麼時候不刮風了再交房租。”說起這個,黃一峰倒是想起來一件事,“你們聽說了沒,就是村裡那個誰,我忘記名字了,反正是咱們村裡的,他上山去砍樹,結果正好遇上沙塵暴刮得猛,就在山上迷路了。等有人趁著不刮風的時候上山去找,發現人早就沒了,嘴巴鼻子裡全是沙子,就像個沙雕似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件事三個人倒是第一次聽說,看來這風沙也不可小覷,彆看一時半刻在裡麵不會有什麼危險,時間久了照樣能奪人性命。

“那這段日子還是先彆出門的好。”梁康時心有戚戚的說。

“幸好有你們家那幾棵樹,我現在才能安心的坐在家裡。要不這會兒我也在家著急,說不定也坐不住的跑到山上砍樹了。”

“那幾棵樹可不夠。你還是得抽空去砍些樹回來,不過現在就算了。”

“所以我這不是把房子租出去了嗎?”黃一峰已經打算好了,“等沙塵暴徹底消失,我就和小季一起上山砍樹,乾上十天半個月的,這一冬的柴火應該就攢夠了。”

黃一峰的視線看向院外,瞥見了倉房舊址上放著的煤炭:“你家這個倉房還重建嗎?”

現在柴火和煤炭可以露天放著,反正天氣乾燥也不下雨。要是再等上幾個月,下了大雪,柴火受潮不說,被大雪埋在底下,平日裡取用也不方便。

梁康時搖了搖頭:“現在沒那個精力再建倉房了,我想著反正廂房裡的土豆運走了,一下子空了不少。準備把裡麵的東西都挪出來,到時候把煤運進去,以後廂房就放柴火用了。”

“那你家就隻剩下修圍牆這一件事,乾完就能等著過冬了。”黃一峰感慨到。

“哪有那麼清閒,”甄敏不讚同地撇撇嘴,“還得準備過冬的菜。我和易君準備醃一些蘿卜和酸菜,去年錯過了,酸菜都是在彆人那裡買的,今年可不能再這樣了。”

不隻是這些,梁銜月和甄敏還打算殺一隻雞,嘗試著做些雞肉鬆,如果順利的話,他們也打算做些魚肉鬆,既能換換口味又好儲存。

“還有這事,易君還沒跟我說……”

梁銜月提著水壺給每個人添上一杯熱茶,嫋嫋煙霧間,幾個人熱鬨的說著話,一麵玻璃將屋內外隔開,一邊是暗黃中隱隱透著血紅的黃沙天,一邊是溫馨閒適的農家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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