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的艱辛周文東一筆帶過,其實何止是酸雨的影響,道路在地震裡或多或少地損壞,有時候找到路,發現不能走,又要遠遠地繞一大圈。更有甚者,遇到地震讓地形發生了巨大變化,即使帶著地圖,也迷路繞了好幾天,都是常有的事。
經過交談得知,很多大基地現在都出現了像是周文東這樣專門幫助失散的親人團聚的雇傭兵。不過範圍大多是周邊的省市,像梁家豪這樣跨越了好幾個省的委托,不僅要花費的報酬相當高昂,而且也沒有人願意接,要不是梁家豪曾經幫過周文東的忙,和周文東有點交情,他也不願意冒險跋涉近千裡。
“嘉豪隻讓你們來梁家村嗎?他有沒有請你們去斌市看看?”梁康時試探地問道,梁家豪的女兒和前妻在斌市,梁康時覺得現在這種時候,他應該不會忘記妻女。
果然聽到周文東回答:“你是想問他老婆和女兒吧,斌市,我們去過了。那裡不久前剛剛經曆了海嘯,淹沒了很大一片土地,不過住得靠近海邊的人也不多,倒是沒有造成多大的傷亡。我們也打聽過了,斌市的基地規模比較小,容納不了原來的人口。大部分都轉移到周邊城市的基地裡去了,查不到這兩個人具體去了哪兒,目標太大,不在我們當初約定的協議裡,所以我們才直接來了梁家村。”
周文東補充道:“哦,他妹妹我們也在斌市打聽過了,沒有消息,不過我猜她會回安城來,一來果然是這樣。”
這時候,梁靜收拾好了家裡一樓的兩個房間門,還打了一桶水來,請這幾個人進去休息。他們一路奔波,也得讓人家歇歇腳。順便給梁靜一家人思考的時間門。
聽到兒子的消息,老兩口都喜出望外,也是願意舉家搬過去的。現在地不能種,待在梁家村也沒有什麼收入來源,光靠梁靜一個人出門搜索物資供起三個人的生活,怎麼想也不會容易。再說物資總有被拿光的時候,到時候他們該怎麼辦?
梁家豪在陽省最大的基地工作,還是報酬優渥的工程師,他們去了以後能直接在基地裡安置下來。而且聽周文東說,南邊的氣候比他們這裡好上不少,冬天雖然也沒有多暖和,但是時間門短。
漫長的冬日不僅容易生病凍傷,讓老年人患上心腦血管疾病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去年村裡就有好幾個老人前一天嚷嚷著心口痛,第二天就去世了。
搬去陽省千好萬好,怎麼去卻是個麻煩事。梁靜忍不住想到,父母身體還好,但畢竟年紀大了,怕遭不住這路上的顛沛流離。而且看周文東幾個人騎著摩托來,他是不是還要用摩托載著他們回去。風餐露宿、戴月披星,老兩口的身體真的能承受得住嗎?
她和梁銜月父女兩個提起這事,他們也沒法替她做這個決定,隻能逐條分析利弊。
正說著話呢,四爺爺進來了,他說自己願意賭上一把,要跟著周文東他們走。他剛才和周文東聊過天,問清楚他們這一路來也不是光騎摩托車,好多路邊都停著汽車,他們隊伍裡又有會開鎖的人,一路上能開車的地方就駕車走,遇到道路不通就棄車改騎摩托。
而且周文東也說了,要是帶上兩個老人一起出發,肯定不會像來的時候那麼著急趕路,梁家豪付了不少報酬,讓他們好好關照兩個老人,務必保證他們的安全和健康。
其實最讓四爺爺下定決心的,是從周文東那裡聽說,哪怕他們幾個人不願意搬家,周文東一隊人無功而返,跑了這一趟也要收約定報酬的七成,畢竟不能讓人家白跑一趟。要是他們不去了,梁靜也不會拋下他們老兩口獨自離開,兒子花光了這兩年的積蓄,就是為了讓一家人團聚,他不能讓兒子這麼大費周折,最後卻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們兩個老家夥身體還行,沒什麼大毛病,小周也說會照顧我們,慢慢地往南邊走,靜靜你就彆擔心了。”
兩個老人如此堅持,梁康時也覺得能去陽省是件好事,梁家豪是工程師,在那邊得到重用,能給父母提供的生活條件一定比梁家村好的不止一點半點,隻要熬過了最艱難的旅程,就好過多了。
他和梁銜月離開後,四奶奶悄悄走進屋裡,輕撫著梁靜的胳膊說道:“靜靜,你彆怕,我們兩個老家夥扛折騰著呢。老天爺都發怒兩年了,我們不也活得好好的,好些個年輕人都沒有我們這樣的身板。”
梁靜靠在她身上:“媽,我肯定會照顧好你們倆的。”
四奶奶摟住了小女兒,她要去陽省,不僅是為了兒子,也是為了梁靜這個女兒。她還沒結婚,眼看著待在梁家村也結不了婚。等他們兩個老人去世了,剩下她一個孤苦伶仃的可怎麼辦。
梁康時和他們家關係再近,他也有自己的妻子女兒,那時候梁靜在這世界上最後一個親人,就是她的大哥梁家豪。
錯過了這次機會,也不知道有沒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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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定決心隻用了一個小時,收拾行李卻花了整整三天。
周文東這些人確實很有本事,短短幾天就弄來了兩輛車和一桶油,想辦法從市裡開了回來。臨出發之前,梁康時拆了一條煙,給周文東他們五個人分了,嚴肅的囑托道:“兄弟,我四叔四嬸還有妹妹就拜托你多多照顧了。”
周文東把煙揣好,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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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銜月目送著他們的車子離開,不停地揮著手,車裡的三人也不斷回望。
對於梁靜他們來說,前方是團聚,身後是分離。
梁銜月也知道,這次一彆,這輩子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
四爺爺家所有帶不走的東西,還有這間門二層小樓都給了梁康時,還特意請了村長和幾個長輩做見證。
四爺爺他們離開後,梁銜月和梁康時檢查好了這裡的所有門窗,把兩串新鑰匙掛在了自己的鑰匙串上,鎖好大門回家了。
路上兩個人的腳步都有些沉重。
迎麵卻遇到一群腳步輕快的大爺大娘,梁康時停下來打了招呼:“五叔、二嬸,你們這是往哪去啊?”
“去吳大夫那!”趙二嬸停下了腳步,“你們是從梁四哥那出來的吧?他們一家子動身出發了?”
“今天早上出發的。”
“哎呦,他們真是好福氣,兒子出息了,來接他們享福去嘍!”趙二嬸說起這話,一臉地羨慕。聽說這一家子要去南方的大基地,那可是基地呢!安城的小基地他們都進不去,更彆提南方的大基地了。
在他們這些無緣住進基地的人眼裡,基地一定是千好萬好,給安排工作,吃著食堂,生病了還有人管,不像他們,為了肺上的這點毛病,三天兩頭地花家裡的糧食換藥喝,去晚了還買不到。
走在前頭的幾個大爺大娘已經開始喊她了:“老趙家的,趕緊過來吧,一會吳大夫那該沒有位置了!”
趙二嬸一聽就吆喝到:“來了來了!咳咳咳。”她喊的聲音太大,一下子扯動了嗓子,咳嗽起來。想當年,她也是十裡八村有名的嗓子亮,大家都說她在村尾罵人,村頭的人都能聽見。沒想到現在嗓子也變得乾巴巴,說話大點聲都會咳嗽了。
梁康時趕緊上前拍著她的背:“沒事吧,嬸子。吳大夫的藥不是有很多嗎?怎麼現在也得早早去搶了?”
趙二嬸平複下來,撫著胸口說:“哪多了,不多!旁人都買不到,不過我也不是去買藥的,你還不知道吧,吳大夫要教我們一種呼吸法,說是常練習就能止咳平喘,買過五副藥的人才能學,我去晚了可就沒位置了,我先走了啊!”
看著趙二嬸急匆匆遠去的背影,梁銜月幽幽地說道:“什麼呼吸法,我感覺怪怪的。”
“誰說不是呢?”梁康時怔怔地說:“治病就治病,咋還修上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