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知，歐洲大陸對這個發色的容忍度非常低。”符虞低聲道：“那個時候的回憶……確實不怎麼好。”
聞燁的心微微揪了起來，符虞說不怎麼好，那一定就是非常、非常的不好了。
“老師也不是說不管吧，但是事實上老師也對我不太友好，畢竟我父親和西爾莎都不會德語，溝通起來並不是非常順利。而我雖然學會了，卻被說是帶著愛爾蘭口音。學校方麵請過家長，也做過調節，但是不怎麼管用，所以我開始習武。”符虞垂著眼睛，微微彎了彎嘴角：“等到我學得差不多了，把那些人都打了一頓，從此之後就沒有人敢欺負我了，包括老師。”
在聽到“都打了一頓”的時候，聞燁還不覺得有什麼，畢竟他小時候也是打遍幼兒園無敵手的，但是最後的“包括老師”四個字裡，他卻聽出來了不一樣的味道。
怎樣才能讓老師都不敢了呢？
自然是讓老師都覺得害怕了。
符虞繼續輕聲講了下去：“不過也無所謂，我父親很快就調任去了埃及。並且在非洲進行了多次輪值，我和西爾莎就一直跟著他，後來到了我十四歲的時候，西爾莎的身體不太好了，所以他申請調崗回國了。”
“所以你之前的十四年，都在國外？”聞燁心想難怪自己以前在檳城似乎沒有聽過這麼一號人物，原來是沒在國內上學？
符虞想了想，道：“也不都是在國外。期間還是經常回國的，基本上每年都會有一個月左右在國內。符家雖然不在了，但是家業還在，我爺爺奶奶都是搞收藏的，藏品需要定期打理，檳城這邊也有一些房產。我還在國內斷斷續續上過一年小學，西爾莎也是在那個期間陸續收養了一些孩子，就是現在你在道館見到的那些人。一直到我十四歲的時候，我們才徹底回來，我在初中旁聽了兩年以後，就直接參加了中考。”
“回國以後，西爾莎的身體依然不太好，還要操心道館的這些人，一年裡有半年都在住院。而我父親本來不打算再去任何其他地方的，但是……如果你看新聞的話，應該知道索馬裡海盜。”
“作為為數不多走過非洲許多國家的外交官，談判的任務交給我的父親，他不能推辭。所以他帶著國旗，為國出征。後來，人質救回來了，他卻沒有回來。”
說到這裡，符虞頓了頓。
暮色已經四合，兩個人走的很慢，卻還是已經走到了宿舍樓下，他們也沒有上樓的意思，乾脆就在樓下的長亭裡坐了下來，昏黃的燈光亮了起來，拖出了兩個人長長的身影。
符虞伸出一隻手，無意識地玩著影子：“我中考完回家的那一天，西爾莎自殺了。她留下了一封遺書，說我已經長大了，她要去陪我的父親了。她讓我照顧好道館的孩子們，好好活下去。變成他們希望我能成為的那種人。”
“可是他們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他們想要我成為哪種人。但是，我也已經沒有人可以去問了。”
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長亭裡久久沒了聲音，聞燁出神地盯著符虞影子的指間，不受控製一般伸出了自己的手，直到影子裡的兩隻手，指間相碰。
“好巧，我也隻有自己了。”聞燁盯著兩個人相碰的指間，心不受控製地一跳後，跳動得越來越快，他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心跳這麼快，隻能強撐著繼續說了下去：“以後照顧道館那些小崽子的事情，也算我一份好了。”
符虞的目光從兩個人指尖相觸的影子上，慢慢轉向了聞燁的手。他的手距離符虞的手還有一掌的距離，指甲修得非常平整乾淨，符虞微微一笑，然後向前傾身，握住了聞燁的手。
影子裡的兩隻手重疊在了一起。
聞燁的心重重一跳，耳尖也迅速紅了起來，他有點茫然地盯著符虞，似乎不明白符虞為什麼這樣，更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而符虞也正在看著他的眼睛，他淺色的瞳孔似乎比平時多了點濃墨重彩，裡麵更是寫滿了聞燁看不懂的情緒。
月華混著燈光打下來，映襯得聞燁的眼睛明亮而漂亮，符虞盯著他眼下的紅色小痣，半晌才加深了笑意：“那麼以後，道館的事情，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