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試後的時間過得非常快, 轉眼冬天就來了, 檳城臨海, 冬天會變得濕冷，風從海上來，天總是灰白色的一片，偶爾才有陽光破過雲層, 灑向大地。
聞燁不怕冷，但是也討厭風吹，回家把自己的圍巾全都帶到了宿舍, 給自己繞上了還不夠，順便給符虞纏了個結實。
於是兩個人都穿著校服，脖子上整整齊齊地圍著巴寶莉的格子圍巾, 從背後看，除了書包款式不一樣之外，兩個人的情侶感可以算是很強了。
聞燁往圍巾裡縮了縮脖子，他的臉本來就小，被圍巾一襯托, 再加上被風吹得微紅的眼角和鼻頭, 竟然有了幾分楚楚可憐之感——如果不聽他說了什麼的話。
聞燁：“媽的這風, 吹死你爸爸了。”
符虞的頭發已經長了，他前兩天去剪了一次，頂著金紅色的頭發來上了兩天課, 結果被董老師叫去談了次話, 轉身又染黑了, 這會兒被風吹得亂七八糟，但有他這麼一張臉，什麼發型都hold得住，聽到聞燁說這個話，他拉開校服外套：“躲躲？”
聞燁老臉一紅：“大庭廣眾這下，低調，低調。”
符虞當然隻是開個玩笑，兩個人並肩走進宿舍樓，聞燁到底還是不喜歡圍巾的束縛感，一邊往樓上走一邊摘圍巾，符虞側臉看了他一眼：“對了，有件事要和你說一下。”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宿舍門，聞燁關了門，順手把圍巾扔在了床上，上了一天課有點累，他整個人就順勢倒在了床上：“什麼事？”
符虞把書包放在椅子上，兩個人之間的簾子還是沒有卸掉，所以聞燁隻能看到他的影子：“聖誕節快到了，我請了幾天假，要回一趟愛爾蘭。”
聞燁愣了愣，從床上翻身而起：“愛爾蘭？”
符虞沒說話，聞燁忍不住從兩張簾子中間探出了頭：“沒聽你說過那邊還有親人啊。”
符虞笑了笑：“還是有的，外公外婆都住在愛爾蘭。隻是我好幾年沒回去過了，所以要趁聖誕節去看看。”
聞燁皺了皺眉：“那你……要去幾天？”
符虞的桌子上有台曆，他拿起來用筆畫了幾個圈：“五天吧，來回算兩天，去過完24號和25號聖誕節，休息一天再回來。”
那就是從23號到27號了。聞燁的眼神順著他的筆在台曆上轉了一圈，心裡突然有點空，但他不願意說出來，畢竟其實隻是五天，一轉眼也就過去了。說出來的話，像是他離不開符虞似的，是以聞燁眼神戀戀不舍，嘴上卻道：“行，知道了，向你外公外婆問好啊。”
他就是順口禮貌一句，沒想到符虞聽到這話以後，眼中露出了笑意：“好，一定。”
這麼一算，符虞其實第二天就要走了，聞燁盯著他，突然有點舍不得縮回頭去，畢竟縮回去，兩個人就又要隔著個破簾子了。
挑明了關係之後，兩個人到目前為止還是牽牽手，走路的時候離得比較近的關係，雖說平時的舉止行動裡都有著親昵，但事實上除了那天晚上的親吻之後，就沒有過第二次了。
聞燁自己本身是第一次談戀愛，嘴上雖然說得豪言壯誌，但到了實踐環節，到底還是有點放不開。至於符虞，明顯比他還要更新手一點，一舉一動都算得上是非常有分寸，似乎生怕引起聞燁的反感。
平時其實也沒什麼彆的感覺，隻覺得覺得和符虞在一起，怎麼樣相處都很高興，但是此刻符虞突然說了要離開幾天，聞燁心裡一下子覺得不一樣了起來，同時感覺麵前的簾子……非常礙眼。
猶豫半晌，聞燁清了清嗓子：“這簾子也掛了這麼久了，是不是該洗了？”
符虞彎腰從書包裡掏習題冊，聞言，動作頓了頓，聲音裡含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非常配合地順著聞燁的話說了下去：“那不然就拆了吧。”
聞燁一躍而起，三兩下就把簾子拆了，扔到了旁邊。
看慣了有簾子的宿舍，去掉了簾子以後，突然覺得格外神清氣爽，連整個宿舍的空間都變得寬敞了起來。這還不夠，聞燁磨蹭了一會，看符虞已經開始凝神看書了，悄摸摸收拾了自己的習題冊，然後一點一點拽著椅子移動到了符虞旁邊。
符虞：“有什麼題不會嗎？”
聞燁理直氣壯：“不是，就是想看看你這邊的空氣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符虞失笑：“有嗎？”
聞燁像模像樣的聞了聞，然後露出了點遲疑的神色：“……好像還真的有。感覺……有你身上的味道。”
符虞鬆開了捏著的筆，側臉看向聞燁，眼中帶了笑意，看了聞燁幾秒，才說道：“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其實我也可以帶你一起去，你有護照嗎？”
他說得直白，聞燁頓時有點臉紅，他向後縮了縮，嘴硬道：“可拉倒吧，誰舍不得你了，你趕快去，我就是好奇你這邊到底長什麼樣。”
符虞也不戳穿他的嘴硬，他看了聞燁半晌，輕聲道：“但是我舍不得你。”
聞燁停頓在了原地。
符虞歎了口氣，抬手攬過聞燁，傾身向前，將他帶向自己懷裡，直至兩個人胸膛相貼，然後側頭親了親聞燁的頭發：“我有不得不回去一趟的理由，彆擔心，我很快就辦好那邊的事情回來。下次再去，就帶你一起，好不好？”
聞燁僵硬在符虞的懷抱裡。平時沒有太多的親密接觸，倒也沒有什麼彆的感覺，此刻突然來這麼一下，聞燁的腦子裡不合時宜地冒出來了“久旱逢甘霖”這種奇奇怪怪的形容。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帶給了他極強的幸福感，他動了動身子，小心翼翼地把頭埋在符虞脖子裡，悶悶道：“其實……我也舍不得你去。你要注意安全。記得……記得想我。”
符虞摸了摸他的頭發，聲音輕柔：“會每天都和你視頻的。”
聞燁說完這話才覺得自己有點矯情，耳根燒紅地從符虞懷裡退出來：“好了好了，那就這麼說定了！我要做題去了！告辭！”
他搬著椅子回到了自己桌前，過了好半天，宿舍裡隻剩下了筆尖和紙張摩擦出的沙沙聲，符虞突然問了一句：“如果有可能，將來……你願意和我去愛爾蘭嗎？”
聞燁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也沒回頭，隨意應道：“我都行啊，反正我也算是無牽無掛的，去哪裡都可以。”這個話題來得突兀，他甚至還開了個玩笑，“怎麼，你外公讓你回去繼承家業了嗎？”
符虞笑了一聲，停頓了片刻，似乎在斟酌什麼，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輕聲道：“在愛爾蘭……”
他頓了頓，才繼續說了下去：“我們可以結婚。”
“結婚”兩個字的聲音其實非常非常輕，卻非常精準地落入了聞燁耳中。聞燁捏著筆的手頓住了，再也寫不出下一個字。
過了半天，他才乾笑了兩聲：“啊，是嗎。那還挺好的。”
符虞沉默了很久，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一整夜兩個人都沉默無語。
聞燁心裡很亂，甚至看不進去任何一個字。雖然他的確是認認真真地和符虞在一起的，但他到底隻是高二的學生，也是第一次談戀愛，總覺得每天在一起很快樂就可以了，最多想到高考要考個好成績，最好能去同一所大學，除此之外，他還沒有想過什麼太久遠的未來。
不是說願不願意的事情，隻是他……確實還沒有考慮過那麼久遠的未來。
所以乍一聽到這兩個字，他的心裡有點慌亂。但是同時，也有喜悅的種子一寸一寸地生長了出來。
符虞好像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更加認真地對待著這份感情。
聞燁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他翻了個身，麵對著符虞，偷偷摸摸地睜開了一條眼縫。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符虞睡著的樣子，兩個人睡前都忘了拉窗簾，符虞是側躺著的，正好麵對著聞燁這邊。路燈通宵亮著，有光芒打進來照在他的臉上，符虞的呼吸雖然還是平穩的，但是他似乎睡得有點不□□穩，在夢裡還是微微擰著眉頭，唇色很淡，宛若一副油畫。
聞燁慢慢睜開眼睛，靜靜地看著符虞的睡顏。
萬籟俱靜，靜到聞燁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快，隻是這樣看著他，就會有心動的感覺。
他突然覺得，自己大概再也不會遇見一個讓他有這樣感覺的人，也遇不到這樣一個珍視他的人了。
就好像，如果每天醒來，都能看到這張睡顏的話，那麼醒來麵對世界這件事，也變得不是那麼可怕了。
更何況，他已經成年了，也是到了可以思考這件事情，並且為自己所做的所有決定負責任的年齡了。
意識到這一點，聞燁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回答太過冷漠了一點。他想，如果下次符虞再提起這個話題的話，他會更慎重地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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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虞第二天是晚上出發，臨走前，聞燁往他的行李裡塞了各種各樣的零食，包括國民女生老X媽和下飯神器，生怕符虞去了以後不適應飲食。符虞要帶的東西不多，所以笑眯眯地坐在旁邊，任憑聞燁往裡麵塞東西，等到合上箱子聞燁才想起來，符虞是那邊長大的，不存在適不適應的問題，頓時有點尷尬。
看出來他的尷尬，符虞大致猜到了原因，主動接過了箱子：“好久不回去了，本來還挺擔心吃不習慣的，現在不會了。我外公和外婆應該也很久沒有吃過中國味道了，正好讓他們回味一下。”
聞燁果然肉眼可見地心情好了起來，眼睛亮亮的看向他：“是嗎？那你記得告訴他們，中國菜宇宙第一！”
兩個人都很默契地沒有提前一天晚上的事情。
聞燁把符虞送到學校門口的時候，約好的車已經在等著了。符虞拉開車門，看向聞燁：“那就過幾天見。提前聖誕快樂。”
聞燁站在人行道上，笑著衝他揮了揮手：“聖誕快樂，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