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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以莎一口氣衝進洪佑森房間, 屋裡一片漆黑。他剛在睡覺,房間封閉, 悶出了比他身上更濃烈的氣味。
她走到窗邊,一把拉開窗簾。
有古詩言, 初八月, 半鏡上青霄。今夜的明月像半麵鏡妝, 懸掛天空。喬以莎打開窗戶,冷風無形撫平了她緊張的心跳。她回過頭, 看到被月輝籠罩的淩亂的床鋪, 她能從深灰色薄被堆在一邊的造型推想出他掀開被子下地的動作……
正愣著神, 洪佑森進來了,他拿著兩瓶水,反手關上門。
“渴嗎?”他問道。
喬以莎心情舒暢, 覺得剛剛的魔鬼試煉都變得親切起來。她走到洪佑森麵前, 他垂眸看她, 又問了一遍:“渴不渴?”
喬以莎努努嘴,指尖在他胸前一刮:“給我擰開。”
他擰開水遞給她, 拎起她丟在門口的包,掂了掂,喬以莎笑著說:“沉吧, 今天要喝的東西比較多。”
他們走到桌邊,喬以莎將包裡一堆瓶瓶罐罐翻出來。
“我把藥方升級了, 這幾個你先喝了。”
洪佑森例行先喝光補腦試劑,最後喬以莎掏出一管藍色藥水, 洪佑森問也不問,拿過來仰頭就要倒。
喬以莎拉住他:“這個,”她放低聲音,“這個是我最近一周的閉關成果……”
聽她這麼說,洪佑森晃晃藥瓶,多看了兩眼,問:“這是管什麼的?”
喬以莎:“這個不是用來幫你學習的,你喝完可能會有點難受,做好心理準備。”
洪佑森想了想,說:“又是苦的?”
喬以莎:“沒那麼簡單,這對你來說應該算是毒/藥了。”
洪佑森看著她,喬以莎進一步解釋:“這是抑製狼人力量的藥劑。”
洪佑森微頓:“什麼意思?”
喬以莎:“如果你定期喝這個藥,會封鎖你的血脈,控製力量,如果不是麵對麵接觸,其他異人很難發現你的狼人身份。”
洪佑森蹙眉:“我為什麼要喝這種東西?”
喬以莎:“有血族來這座城市了,他們在找狼人。”
洪佑森:“找狼人乾什麼?”
喬以莎:“我也不清楚,不知道他們要找誰,但最好彆扯上關係。”
洪佑森放下試劑,說:“無所謂,我不怕他們,不需要躲藏。”
喬以莎:“你不怕我怕。”
洪佑森看著她,靜了一會,神色認真道:“我絕不會讓他們傷害你。”
嘖,小騷話一套一套的。
喬以莎笑起來:“不是指這個。”她曲線救國,“你想,就算沒有彆的事,吵吵鬨鬨也不好,萬一他們打擾到你複習怎麼辦?這麼關鍵的時刻,成績掉下來你爸不得蛻了我的皮?你看看剛剛那場景,再來一次我小心態要爆炸了。”
狼人腦筋直,很容易被歪理邪說帶偏,喬以莎緊緊握住洪佑森的手,目光凝重,深沉道:“一切都是為了學業,我們要共同度過高考這道難關!”
洪佑森沉默幾許,重新拿起藥水。
他打開瓶蓋,聞了聞,露出不太好的表情。
喬以莎說:“肯定不好喝,忍著點。”
洪佑森舔舔牙,仰頭喝下。
藥水有些濃稠,喬以莎緊盯著它一點點流入洪佑森的嘴裡。
剛入口,洪佑森臉色就變了。他低估了這藥水的猛烈程度,這比當初喬以莎腰上那帶抗生素的藥劑可怕無數倍。淺藍色的藥水就像一流寒川,從喉嚨開始,一路向下冷凍,直取胸口位置,它無限擴張,像綿麻的蛛網,將他熾熱跳動的心臟整個包裹起來。
他呼出一口不勻的氣息……
他極罕見地感受到了寒冷,他甚至沒有握住瓶子,玻璃瓶掉到地上,摔碎了。
喬以莎怕驚擾洪閆德,趕緊去門邊施了一層保護咒。再回頭時,洪佑森已經彎下腰,呼吸急促,口中吐出蒼白的寒氣。
他背脊戰栗,身體漸漸呈現變形的征兆。
狼人是一種忍耐力極強的生物,不會輕易表現不適,露出一分難受,下麵必然藏著十分的痛苦。
房間內沒有開燈,這讓氣氛越發詭譎深邃。
喬以莎道:“你沒事吧……”這是她第一次製作狼人毒劑,成效如何,她也不能確定。
洪佑森埋著頭,雙目緊閉。喬以莎聽到關節錯落的聲音,他身體慢慢拉長了,肌肉膨脹,背脊張大,抽出利爪,生出鬃毛。他仰起脖子朝向窗外的月亮,身體撐破了襯衫,他牙關緊咬,控製著自己不吼出聲。他的頭骨漸漸變形,成了狼的形態。
屋裡的溫度急劇下降,喬以莎竟呼出了白色的哈氣。
他迎著月光,身體泛著清冷的光芒。
即便在如此緊張的氛圍中,喬以莎仍然不可避免地被這畫麵驚豔了。
他以半狼之姿凝望月亮,冬風吹動他的毛發,像清泉裡的水草,柔韌而冰冷。
時光以月幕為題,空靈歌唱。
喬以莎一動不動,看了他許久,喃喃道:“……那是什麼?”
洪佑森的心臟部位正發出淡藍色的光,有螢火般的光珠隨著心跳遊走全身。
洪佑森根本說不出話。
他每做一次深呼吸,都好似巨鯨吞江,隨著冷氣吸入,他渾身的肌肉群都繃緊了,喬以莎甚至以肉眼感受到他骨頭與皮膚的加固。
他挺直身軀,巍然的體格驚得喬以莎後退兩步,背靠牆壁。他全身都是冰塊一樣堅硬的青白色,毛發枯冷蒼白,發際線和鬢角猶如冰淩,隱隱向臉中間延伸,冷不防一看,像套了層盔甲一樣。
他的氣息綿長深厚,一呼一吸間,寬闊的背如同洶湧的海岸,緩慢起伏。
安定了片刻,他終於轉向她,喬以莎站在牆角,凝視他金色的狼眼,啞然道:“是不是……我藥配得太濃了啊?”
不管是全狼還是半狼的形態都不能說話,喬以莎目測洪佑森此刻身高至少兩米多,她伸手都碰不到他頭頂。
房間裡的地暖徹底失靈,寒氣逼人。喬以莎先去窗邊把窗戶關上了,窗簾也拉起,打開台燈。
溫柔的燈光亮起,屋子的氛圍靜謐了許多。
喬以莎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