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光蒼介並沒有回頭。
江戶川柯南忍不住低下頭,眼中閃過失落的情緒,就在他想要再次開口時,男人略帶沙啞的聲音被海風攜著,從遠處掠過耳邊。
每天晚上。其他時候不要來打擾我。話音未落,似乎想到了什麼,那人補充道,我不負責騰教室,自己帶清潔工來。”
光再次從男孩圓潤的眼睛裡閃出來,他將雙手做喇叭狀,聲音裡滿是雀躍,是!末光老師————”
喊完後,江戶川柯南亮晶晶的視線落在旁邊那個嘴角帶笑的男人身上,“以後就麻煩昴哥了
……嗯衝矢昴臉上的笑容一僵,有些困惑地低下頭去看他。
“畢竟你要負責打掃房間嘛。”小偵探滿眼笑意。
想起那個殘破不堪,不知道要打掃到什麼時候的老宅,FBI的王牌探員第一次繃不住自己的表情。
武田大二就在此時趕來,在船尾找到了新鮮出爐的學生和清潔工。
“你們好,我剛才在目暮警官那裡了解了一下情況。”武田大二這會兒倒是摘下自己的口罩,露出那張有著可怖疤痕的臉來,像是對這種事情已經習以為常了,他迅速解釋了一下春日川將吾職業的特殊性,……麻煩你們簽一個協定。
兩人都沒什麼異議,在簽字時,江戶川柯南的手指在紙張間無意識磨蹭了一下,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叔叔,春日川先生還好嗎”
武田大二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還在搶救。”
不知道情況。
男孩因為拜師成功有些雀躍的表情瞬間消散了。
“春日川先生出什麼事了”等武田大二走遠後衝矢昴才皺眉問道,顯然對那個在緊急時刻衝進來救人的警察先生印象深刻。
被君度劃破了喉嚨。說起春日川咚吾,男孩這才想起一個更重要的人,那個在輪船頂端被琴酒接走的人,“……他還殺了中道夫人,赤井先生,你之前見過君度嗎”
男人因為割喉’這個詞嚴肅下麵色,沉思許久後才開口,聲音都透著一股淺淡的不安,“相處過一段時間。他的刀……有毒。
江戶川柯南猛地睜大眼睛。
“隻要觸碰到血,最遲六個小時後一定會毒發身亡。”衝矢昴一字一句補充道,“查不到任何死因,沒有解藥。”
看見對方極度震驚的表情,男人壓下自己的驚愕,吐出安撫性的話,他有兩把匕首,毒隻在其中一把上。
不過這句話顯然並沒有安撫到小男孩。
江戶川柯南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慘白下去,無數複雜的思緒在腦袋裡旋轉,擊的男孩頭昏眼花,有些固執的反問出,“沒有解藥嗎”
很遺憾,男孩。衝矢昴的話完全打破了他的幻想,沒有解藥。
也就是說,那位警官先生,很有可能無聲無息的死在病床上
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搶救過來,等待明天去看望他的時候,在所有人都滿懷希望的睡去時,悄無聲息的在病房裡失去呼吸。
男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同衝矢昴告彆,又是怎麼回到船艙當中,等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站在了醫務室門口。
單人隔間裡,剛才掉進海裡的那人已經換了一身衣服,頭發半濕著搭在額前,手裡還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熱可可,露出的小半截手腕上有一圈紅痕,看上去像是被人用力捏過後產生的。
男人垂著眼睛,細長的睫毛完全蓋掉了眼睛的顏色,不知道在想什麼,一直到察覺到門口有人,他才轉過頭來,看清是誰後,男人臉上總算牽起了淺淺的笑意,“你怎麼過來了。”
實際上他正在看論壇。
沒想到漫畫上居然把末光蒼介的幻視也畫上去了,甚至還出現了大片大片的心理描寫,月山朝裡暗自撇了撇嘴,再次感慨了一下漫畫的無孔不入。
估計到時候有什麼回憶也會畫進去。
【哈哈哈哈長發的漂亮探員是什麼鬼!已經能想象到每次阿卡伊去買咖啡,二隊的大家在訓練場格外努力的樣子了……唔,要是時間一直定格在那時候多好】
【好痛苦,感覺末光蒼介活的真的好痛苦。精神和□□的雙重折磨,而且他那麼驕傲一個人,也不會允許自己接受彆人的幫助,徹底成為無法自理生活的那種人。怎麼說,感覺他之前活著至少有目標,就是把鬆尾那個人渣送進監獄,但是現在要為什麼活啊
把生活變成了一種任務,每一天睜眼都是新的痛苦,源源不斷的折磨,每晚都要和無處不在的病魔抗爭,活下去好累啊,那句''為什麼活下去比做任務還累''看的我眼淚直接炸出來了,嗚嗚希望柯南可以讓末光老師找到活下去的目標】
【微末之光。這個名字取得真的是……我都不敢喊他的姓氏啊啊啊一念叨這兩個字就眼淚汪汪,之後的清潔工又給我整笑了,還沒笑多久格吾又帶刀來了哈哈,殺了我算了】
【我前麵一直在喊千萬彆便當,現在又希望他快點便當……讓一個把活下去視作折磨的人留下實在太難了,但是他又一定會強迫自己活下去,因為這已經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了,他身上帶著副隊和隊員的一起…反而成為一種沉重的負擔了吧
副隊那句“彆過來了’‘現在還不是時候’什麼的是不是其實是末光想對自己說的話,你現在還不能死,一定要等到最後那一刻,生命已經完全流逝的那刻,要不然就對不起救自己的那個人】
【之前真的感覺末光老師很病弱,現在才有種,一個很強大的靈魂被禁錮在這種殘破的□當中的感覺。
做過抑鬱症之類心理疾病的采訪,有人說那種感覺就是有一個不是我的我,無時無刻不在告訴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無價值的,就想末光OS裡的那個怪物一樣
每一晚和怪物搏鬥都能取勝的末光老師真的很像戰勝魔王的英雄,在無人知曉的深夜裡將怪物斬於馬下,沒有人知道他懷著什麼樣的信念和決心醒來,走向下一個明天】
【我的眼淚真的不值錢…這幾章的刀直接把我串起來賣去燒烤攤得了,兩個曾經萍水相逢的人無意間重聚卻早已物是人非,每一次交談和回憶都是一把一寸寸割下血肉的刀】
【其實有點想不明白,副隊留給末光老師的遺言是“記住我’,這句就很奇怪啊,感覺這句遺言對末光的影響也挺大的,因為要記住他,所以不斷回憶起自己是怎麼被人護在背後,又是怎麼眼睜睜看著對方被亂槍打死的
江戶川柯南走過去,還沒有說什麼,就被對方從床邊撈起來,抱在懷裡。
“朝裡哥…”
月山朝裡笑著用手指捏了捏對方圓潤的側臉,算是彌補了剛才末光蒼介一直不能動手的遺憾,他讓心情明顯很低落的男孩將頭靠在自己懷裡,順手將他腳上的運動鞋脫了下來,扔在地上。
現在小男孩有些僵硬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沒有了鞋底會碰到床單或被子的憂慮,他將自己蜷縮起來,往男人那邊蹭了蹭。
“心情不好。”月山朝裡用一種稱述的語氣評估著對方的心情,見那人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有一圈紅痕的手腕上,便笑著讓春日川格吾來頂替係統背了這個鍋,“這個是強製措施的衍生結果。”
……嗯
江戶川柯南這才有了反應,他將自己小小的手搭在對方的手腕上,細細磨蹭著那一圈紅痕,疑惑道。
“作為你亂放竊聽器的強製措施,小霧大晚上從警局做完筆錄回來還被迫給格吾那家夥做飯。”月山朝裡笑著彎了彎眼睛,有些無奈摸了摸自己鼻尖,“我想去幫忙,被他拉住了沒讓去,手勁真大……”
“本來生病了就不應該做飯。”男孩悶悶地說道,隨後又反應過來話中的另一層意思,“春日川先生之前去找過朝裡哥
“嗯,大晚上偷偷摸摸回來的,吃完了小霧做的飯不說,還叼走了家裡所有的甜點零食,像隻夜襲倉鼠。
男孩因為這句有點可愛的形容勾起嘴角,之後又想到了那把匕首,眼中的笑意再次被一種有些恍惚的悲傷和不知所措取代。
他想了很多,甚至有種如果當初自己留下,就可以改變這種不確定的結果,不讓那位警官被割破脖頸的懊悔。
這種等待生死決斷書落下的感覺實在是太無力,江戶川柯南不敢也不想把這件事告訴和春日川格吾親近的人,讓他們和自己一樣,也度過這輾轉反側的六個小時。
也許沒有六個小時,傷口觸碰到刀麵的麵積太大,如果那把匕首真的有毒的話,春日川咚吾從這被割喉的短短一瞬間能吸收的毒素實在太多了。
也許不過是三個小時。
無力感。
江戶川柯南將自己往月山朝裡懷裡蹭了一些。
自己曾經因為報紙上‘日本警察的救世主’這個稱呼沾沾自喜過好長一段時間,也許見過了太多人之後才明白,在媒體和公眾看不見的地方,有太多沒有名字的警察先生從世界上離開了,落在報紙上隻餘一句特此哀悼’。
他嘗試在赤井秀一搜出的那些報道和鬆尾和誌的話中複原末光蒼介經受過的所有苦難,尚未到一半就讓人心驚的喘不過氣,他在最近的地方看見鬆田陣平鬆開了最需要自己的同伴的手,轉身奔赴火場,他被那位連親友都不敢認的警察先生推出門外,也許對方留給自己和世界的最後一句話隻是''快走’。
隻是鬆尾和誌。
隻是一個和組織聯係密切的收藏家、商人,讓多少人前仆後繼的跌落深淵。
有那麼幾刻他感覺到寒冷,恐懼如影隨形,當末光蒼介被幻聽困住,看向遠處的欄杆發呆時,一直驕傲的偵探問自己,你有能力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嗎。
有能力去保護好,所有人嗎。
與恐懼一同滋生的是少年人永遠不會磨滅的勇氣,他向未光蒼介喊出那句話,希望自己可以變成更加強大的樣子,但是轉頭又被另一個明明自己早就知道的消息擊得暈頭轉向。
從變小起一直縈繞著的恐懼和不安,對自己青梅竹馬的強烈愧疚,之前無數次案件留下的遺憾和不解,終於在這時決堤而出。
真是…不希望自己變成這種脆弱的模樣。
他在這一刻忽然有些理解總是用看上去就不好相處的表情和毫不客氣的話掩藏住自己的末光蒼介了。
“累了就休息一會兒吧。”月山朝裡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溫熱的手掌連同話語一起輕輕落在他的頭上,“沒什麼大不了的,累了就休息,休息好了就繼續趕路。”
他的聲音帶著笑意,手指滑下去,戳了戳對方柔軟的奶腮,“辛苦了,小偵探。”
男孩將臉緊緊埋在他的懷裡,不到片刻,月山朝裡感覺到自己胸口的布料傳來些許濕潤的觸感。
他將對方抱得更緊了一些,下巴抵在對方頭頂的發旋上,又一點點蹭過被子,將難得在自己麵前露出脆弱表情的江戶川柯南和自己一起裹挾在柔軟的被褥裡。
這一幕讓他隱約想起好幾年之前,那次爆炸案之後,渾渾噩噩來到家裡的羽穀緲,他當時閉著眼睛躺在自己腿上時的表情和江戶川柯南很像。
他用手一下下拍著對方的背,感覺到懷裡那人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
月山朝裡低頭蹭了蹭對方柔軟的頭發,不知道過了多久,平緩的呼吸聲從懷裡傳來。
睡著了。
看來最近是太累了,一個接一個的案子,是該歇一歇了。
他強忍著手臂的酸疼,又抱了一會兒,感覺對方差不多完全睡熟後才將他安置在自己旁邊,枕頭也挪過去一半。
不知道漫畫會不會畫到灰原哀那邊的動靜,他想知道東西有沒有送到小女孩的手裡。
不抱什麼希望地重新打開界麵,男人迅速略過自己抱著江戶川柯南的畫麵,劃到了最後。
…居然真的有。
畫麵中,短發女孩正在沒有開燈的船艙房間內,對著窗口發呆。
敲門聲令她回過神來,看向門外,得到應允後,門被推開了一條縫隙,吉田步美笑著探頭進來,將手裡的東西展示給她看,“小哀!這是之前一個大哥哥讓我幫忙給你的。”
他說是你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想還給你的時候你已經不見了,真是的,原來你也會丟三落四啊。小島元太在一邊補充道。
短發女孩一下睜大眼睛,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急切,“他是不是穿黑色的風衣。”
吉田步美點了點頭。
灰原哀幾乎控製不止自己的表情,她幾步過去接過女孩手裡的東西,又以一句我要睡了將幾人拒之門外。
什麼嘛,怎麼這種態度。小島元太不滿地抱怨道。
“好啦,或許是小哀太累了,今天真的發生了好多事情……”吉田步美勸道。
等外麵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後,女孩坐回床上,打開了床頭櫃的燈。
溫暖的暖黃色燈光打在她的臉上。
那是一個狹長的圓筒形盒子,無論放筆或是其他什麼東西都很合適,灰原哀腦內閃過無數種可能,打開後卻發現隻是一張薄薄的紙。
又或者說,是一幅畫。
炭筆繪製的短發女孩在畫麵中,揚起了一個帶著明顯放鬆與安寧的笑容,不存在的風撩起了她的頭發,而女孩伸出手,正將一縷頭發彆在耳後。
背景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她將畫翻到背麵。
【多添衣服.
夜間風寒,當心受涼。
一句帶著哭音和笑意的話隨著眼淚一起落下。
笨蛋。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此刻早已做直升機趕到ICU門口的鬆田和賴原手術怎麼還沒有結束格哥∶呼呼大睡ing速度太快了吧(記賬本)加更-2~還剩1更,感謝支持啵啵!
本來想讓論壇多誤會嗬緲一會兒,之後走劇情慢慢洗白,但還是不舍得啊啊qaq所以出現即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