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會兒,又見江戶川柯南在展廳轉來轉去,先是去毛利蘭那裡轉了轉,又去月山朝裡那裡看了兩眼,活像遊戲裡的玩家,在場景裡四處找npc互動。
少年不由因為這個想法感到好笑,嘴角揚起了一下後又迅速放下,弧度小到連側臉小時候還會偶爾出現的酒窩都沒顯露分毫。
“小霧哥哥——”
飛鳥霧其實剛才就感覺到這個閒不住的男孩朝自己這邊走了過來,但是一直等到小男孩過來後才裝作才發現的樣子轉過身去,因為瞳色和毛發都白的緣故,雪白濃密的睫毛罩著淺綠色的眼睛,無論看向哪個方向都顯得冷漠又疏離。
江戶川柯南熟練的從自己幼馴染的表情裡看出了幾分藏在麵容下的情緒,頭上不住冒出了一個問號。
小霧看上去還挺開心的,因為畫展嗎?看來這次作為慶祝的場地選的還不錯嘛。
“新一哥哥讓我把這個給你。”江戶川柯南的手在口袋裡那個小小的藥盒上停留了片刻後,還是沒有將其掏出來,而是打開了今天難得背著的包,將早就準備好的盒子掏了出來,遞給了對方,“新一哥哥說恭喜你比賽贏了冠軍,但是因為那邊有不能脫身的案子沒法回來,隻能先把準備的禮物給你。”
越裝越熟練了啊,大偵探。
飛鳥霧暗暗想著,乾脆蹲下身去,以平視著麵前這個男孩的姿勢從對方手中接過了那個不大的盒子。
少年看禮物的空隙,江戶川柯南卻不住將視線放在了他的身上,毛利蘭送的應該是春季還算合適的薄毛衣,已經被他穿在了身上,鈴木園子送的過分可愛的毛衣鏈也被人乖乖戴在了脖子上,毛茸茸的小雪人隨著附身的動作一晃一晃的。
這個吊墜也太可愛了吧男孩露出半月眼,都能想象到飛鳥霧盯著這個禮物半天,還是決定將它套在脖子上時的無奈表情。
“這個是”飛鳥霧打開那個細長的盒子後眼睛不住一亮,他拿出裡麵那隻做工精細的畫筆,眼尾的弧度都柔和下來,“替我謝謝他。”
這個家夥果然還是看見畫具都走不動道,從小到大都一個樣子江戶川柯南想到這,反而因為提到了對方小時候的模樣,想起了自己之前和毛利蘭他們一起去看的,飛鳥霧的那副參賽作品。
是之前他掛在畫室裡未畫完的那一幅。
畫上是連綿的黑色混著血紅的雨,大片大片渾濁的水灘,看上去年紀尚小的男孩躺在麵容柔和的黑發男人膝上,他的下半身泡在積水裡,整個畫麵都是呼之欲出的黑暗和壓抑。另一個麵容沒有像其他兩人一樣被認真描繪,甚至是刻意沒有被繪製眉眼的男人正將一件外套往中間男孩的腿上蓋去。
眉眼熟悉的黑發男人伸這手,將手罩在膝間男孩的眼睛上,勉強擋住了一小片連綿的雨,而他的手在男孩臉上投下的陰影處是唯一一片亮色,男孩在亮色範圍之內的眉眼幾近柔和,像隻是睡著了一樣。
更讓他在意的其實是這幅畫的名字。
江戶川柯南猶豫了許久,才抬頭小聲問道,“小霧哥哥,我想問這幅畫為什麼要叫《安靜》?”
明明上麵是連綿不斷的雨,合著駭人的雷電,讓人看著都感覺耳邊滿是雨水迅猛擊打著路麵的惱人聲音,卻偏偏起了這個名字。
沒想到會被問這個問題,飛鳥霧愣了會兒才細細回想了一下,“因為當時很安靜。”
當時?
所以是真實發生過的場景嗎。
小男孩的麵色沉了一下,卻沒有再問其他的問題,隻是等著對方繼續說。
“沒有疼痛,沒有聽覺和視覺,很安靜。隻能感覺到有雨水落在身上。”白發少年似乎回想起了什麼畫麵,視線都放空了一點,“醒來後反而慢慢好了。”
他抿了一下嘴,將畫筆妥帖的放回了禮盒裡,在收進自己的包裡時低聲道,“明明當時已經快就像是又偷來了很多時間。”
江戶川柯南不住想起灰原哀所說的,所謂的‘奇跡’。除了飛鳥霧外的其他實驗體大多會在一兩年內就慘死了。
男孩沉默了許久,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小心將口袋裡的藥盒拿給了對方,“小霧哥哥新一哥哥讓我把這個給你。”
他從拿到藥盒的那刻就開始糾結,現在反而有了一種隱隱約約的感覺,這件事情無論自己怎麼想,都應該把選擇權全數交給麵前的家夥。
沒有人能替他做決定。
“他上次說認識的那位醫生把藥配出來了,但是”江戶川柯南垂下眼睛,將灰原哀所說的那些話挑著講給自己幼馴染聽時,甚至有一種強烈的不忍和歉意,“我想還是把藥給你。”
原本正往這邊走來的兩個女孩動作都一頓,她們早就聽說工藤新一那個不知道在國外忙什麼的家夥居然認識了可以嘗試治療小霧身體疾病的醫生,從那通電話起她們就經常構想等小霧恢複後要做的事情,可誰也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
鈴木園子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反應過來的毛利蘭拉住了,不遠處的兩人顯然沒有注意到她們的到來。
長發女孩轉過頭,看見月山朝裡也安靜的看向這邊,隻感覺鼻頭一酸,隻能低下頭去儘量藏住自己眼裡的淚水。
要做出這種選擇,實在是太殘忍。
對麵的白發少年沉默了許久,就在江戶川柯南快要忍不住道歉前,微涼的手指搭在了自己的頭上。
飛鳥霧接過麵前這位男孩手裡拿著的藥瓶,終於知道他之前為什麼這幅表情,又為什麼看見自己時老露出愧疚的神色。
“謝謝。”他抿著嘴,在小男孩看向他時溫和的彎了彎眼睛,“我會好好使用的。”
被反過來安慰了的小男孩瞬間捕捉到了對方的意思,他睜大眼睛,“小霧哥哥已經想好怎麼用了嗎?”
這麼快?!我剛才說的意思這家夥到底有沒有理解啊!這可是唯一的一次機會。
“嗯,在生日那天一起來家裡吃飯吧。”少年沒有任何遲疑的開口道,“哥哥、小蘭、園子、新一”
反應過來自己這個身份還不知道新一就是柯南,飛鳥霧稍微停頓了一下,補充道,“還有柯南,萩原警官他們應該可以坐下。”
“就吃個飯嗎?”江戶川柯南瞪大眼睛,他看看周圍掛著的畫,不住問道,“畫展呢,還有那麼多東西,遊樂場?還有你經常去的那個嘶!”
他說到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工藤新一了解的事情,連忙止住話頭,卻沒想到咬到了自己的舌頭,直把自己疼的眼淚汪汪的。
隻有半個小時的機會,他幾乎恨不得把所有東西碰到這個家夥麵前給他看,所有他喜歡的畫,那些去過看過但是之前都沒色彩的景物飛鳥霧卻隻想用這半個小時在家裡吃頓飯。
“還有這麼多重要的東西,小霧哥哥”
聽著江戶川柯南列出來的這一大堆東西,白發少年眼中反而帶了些笑意,他打斷男孩的話,眼中滿是認真,“這才是最重要的。”
比起那些冷冰冰的東西,我更想用這半個小時好好看看你們。
江戶川柯南愣愣的抬頭看他,半天都說不出話來,明明是站在展廳裡,他卻無端想起月山朝裡家裡那個放慢了手作和照片的櫃子,無論是小時候畫畫還在用蠟筆的男孩,還是現在麵容清俊的少年,在看向他們時,眼底永遠閃爍著平時很少有的碎光。
還沒等他開口,兩個人就像炮彈一樣衝過來將還半蹲著的飛鳥霧抱了個滿懷。
“小霧”鈴木園子眼淚汪汪的,旁邊的毛利蘭也不住發出了泣音,被抱在中間的人最見不得彆人哭,連忙想從口袋裡掏出紙巾,卻想起來自己穿著毛衣,根本就沒有口袋。
他連忙將求助的視線投向麵前的小男孩,還沒等對方接受到信號,麵前從剛才起就愣著的江戶川柯南就往前了一步,緊緊抱住他的腰,也加入了其他兩人抱著他不放的隊列。
最後還是月山朝裡救了自己的弟弟一把,他從包裡翻出餐巾紙,給兩個人女孩擦了眼淚,柔聲道,“到時候來家裡吃飯吧,我會做你們喜歡吃的菜的。”
“嗯!”短發女孩擦了擦眼淚,“我一定穿最好看的衣服來!”
飛鳥霧終於逮到空隙說話,他看了看麵前的小男孩一眼,很抱歉的轉移了戰火,“不知道新一那邊”
“那個推理狂!你十八歲生日都不來的話我絕對要把他的腿打斷!”毛利蘭瞬間給轉移注意力,憤憤不平起來。
江戶川柯南忍不住露出半月眼。這可不是我能決定的啊
看著小偵探的表情,飛鳥霧眼中閃過笑意,他輕咳了兩聲,“那,說好了?”
“說好了!”鈴木園子大聲道,直接伸手過來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了對方的,“我保——證一定會來。”
“我也是。”毛利蘭伸手用小指勾住了兩人的,江戶川柯南在旁邊墊腳看了半天,終於也將自己的小拇指搭了上去,四個人的手指勾在一起,顯得反而有點不倫不類的。
飛鳥霧勾起嘴角,一側臉頰處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轉瞬即逝的凹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