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融於春(1 / 2)

難得深夜仍然亮著燈的公寓內,諸伏景光小心取下第二個子彈時,尚未來得及從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的救治中尋得半分喘息的機會,就感覺到原本已經昏迷多時的男人清醒了起來。

原本隻是垂著頭,隨著每一次動作下意識細微顫抖的羽穀緲呼吸聲越來越急促,像是經曆著比腹部傷口更為嚴重的痛苦一樣,忽然開始小幅度的掙紮,連一直垂落在一邊的手都顫抖著抬起,拽住了自己胸口的衣服喉嚨裡溢出隱約的呻/吟。

諸伏景光呼吸都一緊,他沒有在安全屋內找到任何麻醉劑或是能止疼的東西,隻能狠心趁著這個傷勢過重的男人昏迷不醒的時候抓緊處理傷口,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取下最後一顆子彈,他就先醒了過來。

"君………."這個代號在念出第一個字的時候,有著藍色貓眼的男人就停下了動作,他抿了下嘴唇,在腦內把君度和羽穀緲,甚至月山熠永這個名字都轉了一圈,才開口道,…….緲,還有最後一下,能撐得住嗎?"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羽穀緲甚至沒有意識到對方對著自己喊出了一個連被他從小養大的女孩都沒叫出過的親昵稱呼,隻是咬著牙,忍受著平分到本體和每一個馬甲身上的疼痛。

諸伏景光抿起嘴,還是重新拿起了早就被血液染濕的鑷子,用酒精細細消過毒後,再次將目光放在了男人血肉模糊的腹部。

他想找什麼東西把羽穀緲固定住,生怕弄到一半對方忽然掙紮起來會把傷口直接扯裂,找了一圈卻什麼都沒看見,最後隻能將自己的領帶拽下來,想要將對方的手腕束縛在頭頂上。

等拽住對方稱得上細瘦的腕骨時,公安隻摸到了一圈有些粗糙的痕跡,低頭看時才發現是不久前剛剛勒出的紅痕,手腕一圈都已經暗破了皮,在手腕內側的位置還有不少細密的條狀傷口,像是用什麼尖利的東西磨斷之前捆綁著自己的綁帶時無意間劃破的。

諸伏景光想要將人用領帶固定住的動作一頓,之後隻能有些無奈和心疼的歎了口氣,把已經扯下來的領帶放在了一邊,選擇用左手握住羽穀緲的兩隻手腕,單手處理對方身上的傷口。

作為公安臥底,曾經的蘇格蘭,他也沒少一隻手卷著衣服,單手給自己處理過傷口,隻用右手倒也沒什麼影響,而且現在羽穀緲幾乎提不起任何力氣,連掙紮的幅度都小,輕易就被男人控製住了雙手。

"再堅持一下。"諸伏景光放輕了聲音安撫道,手上動作卻沒有片刻猶豫,精準的用工具捏住了子彈頭,在鑷子碰到這個把男人折磨的如此狼狽的異物時,原本已經脫力的羽穀緲又騰起些許力氣,,喉嚨裡滾出比剛才還要嘶啞的喘/息。

藍色貓眼的男人一狠心,沒有片刻停留的將子彈摘了出來,脫離的那刻羽穀緲整個人都弓起身體,呼出來的滾燙氣息全數吹在了諸伏景光控製住自己的那隻手上。

公安警官早早做好了被對方發狠在手上咬一口的準備,誰知道在熱氣噴灑在自己手側的下一秒,意識早就模糊的男人居然低頭錯開了皮膚,隻是咬住了諸伏景光的袖子,將快要脫口的痛呼都壓抑在了喉嚨裡。

男人愣了一會兒,這才想起來還要給對方重新上藥包紮,纏繞紗布的話單手並不方便,現在也不需要再按住對方,諸伏景光鬆開握著對方手腕的手,感覺自己的衣袖仍然被對方咬在嘴裡,稍微扯了

-下都沒讓那人鬆口。

實在是有點奇怪又詭異的場麵。藍色眼眸的男人意外的聯想到了什麼小動物,隨後又帶著笑意和小小的歉意將這個不太禮貌的想法壓了回去,他看了看那人腹部急需包紮的傷口,這才小聲衝著明顯不太清醒的男人開口,"先…鬆開一下,該上藥包紮了。"

說完這句話後,羽穀緲才像是被什麼點醒一樣,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做出了什麼格外丟人的舉動,立刻鬆開了一直咬著對方的牙齒,然後側過臉去,往沙發表麵上埋了一點,不想再看一眼對方帶著溫和笑意的眼神。

咬赤井秀一那一口倒無所謂,就算把他肩膀上的肉咬下來也和自己沒什麼關係,但是…黑發男人抿了抿嘴,忽略了自己那一點小小的雙標,任由對方在自己傷口處抹上藥物,然後用乾淨的繃帶一點點纏繞起來。

還是疼。但是比起剛才粉身碎骨一樣的劇痛好上太多了。

他細微的喘了口氣,感覺喉嚨處不斷往上湧來的血腥氣淡去不少,隻留下令人作嘔的鐵鏽味,男人皺了皺眉頭,尚未將起咽下,就感覺肩膀處被人攙扶著,半靠在了沙發背上,嘴唇也隨之一熱。

諸伏景光不知道什麼時候去廚房倒了一杯溫熱的水回來,把黑發男人扶起來後,被溫水滾熱的玻璃杯也抵在了對方的嘴唇上。

羽穀緲並不渴,他垂下眼睛,鴉羽般的睫毛也垂了下來,擋住難得掩去了攻擊性的冷灰色眸子,讓他本就藏在淩亂黑發下的表情更加讓人琢磨不透。這種幾乎無微不至的照顧讓他格外不習慣,下意識偏過頭去,躲開了諸伏景光讓他如坐針氈的視線和抵在下唇的玻璃杯。

"漱漱口。"氣質溫和的男人解釋道,重新將自己手裡的水往他嘴邊送了送。

低垂著頭的人這才發現對方的另一隻手上還拿著一個比較矮的杯子,他頓了一下,想要伸手接過杯子,諸伏景光沒有半點阻攔的意思,任由他將杯子接了過去。

杯水的重量落在手上的那刻,他隻感覺自己手心一滑,脫力的身體早已無法承受的水杯就這樣脫手,男人微微睜大眼睛,沒等到水潑在手上的那刻,剛才鬆開手的諸伏景光似乎早就料到這種情況-樣,在下麵伸手穩穩的接住了隻脫落了不到幾厘米距離的水杯。

....

羽穀緲暗暗磨了磨牙,總算知道了他為什麼放手放得這麼爽快。

諸伏景光顯然是知道他會伸手接過去自己端著杯子喝,又知道就算他說了你現在沒力氣拿水杯也不會得到回應,乾脆開頭就不勸,直接把杯子給他,讓他自己體驗了一把什麼叫根本沒力氣拿住。

這種做派,簡直是……就像是在把人當小孩一樣,偏偏諸伏景光的態度,讓他有一種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完全不知道怎麼應付。

等對方再次端著那副讓人討厭不起來的溫和表情舉起水杯時,羽穀緲這才從湊到自己嘴邊的杯子裡慢慢抿進去一口水,入口是溫熱又帶著些許苦澀清香的味道,他垂下眼睛,看見這杯水並不是透明的顏色。

諸伏景光不知道什麼時候在裡麵放了一點茶葉,讓溫熱的水變成了一杯淡茶,他對著空著的那個杯子吐出帶著血絲的水,嘴裡的鐵鏽味都被茶香衝淡了。

這是我用來調酒的杯子。

看著杯內與血融合後略顯渾濁的茶水,羽穀緲在心裡補充道。

而且是最喜歡的那個,因為冰球剛剛好可以卡在中間的位置,酒液倒下去時,卡在中間的冰球也會隨之轉動,在燈光下閃出細碎的光點。

他移開目光,終於低聲開口問道,"你要和我談什麼?"

羽穀緲的聲音很啞,飄忽的幾乎和氣音一樣了,語尾都因為疼痛帶著不易察覺的顫,卻仍然端著一副冷硬的架子。知道對方這是在變相的問自己怎麼會來這裡,諸伏景光看著他,回應道,"你先休息,之後再談。"

男人冷灰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看上去對他的回應並不滿意的模樣,"現在就談。"

知道按照這人的性格,的確不會把任何事情放在後麵,諸伏景光歎了口氣,乾脆直接說明了來意,"還記得好幾個月之前,在波士頓和.…呢.….本談的事情嗎?"

說出波本這個詞的時候,藍色眼睛的男人難得有些尷尬,他移開了視線,在心裡衝著自己幼馴染搖了搖頭。

做出打暈還妄圖綁架人家弟弟這種可刑可拷的事情,現在再提起這個名字還真是讓人有點心虛…….不,不管怎麼說這不僅是自己的同事還是幼馴染,不能這樣想。

諸伏景光輕咳了兩聲,壓下了提起安室透時泛起的那一點虧心和尷尬,將自己的來意儘可能的說清楚,"公安希望和組織內部人員合作,所以我來…詢問你的意見。抱歉,一直到今天才來。"

其實他在安室透從波士頓回來,又在和公安那邊一起處理完組織實驗室的事情後就匆匆來到了安全屋前,不過因為拿到那份實驗室名單,公安開始展開行動後,無論是他還是作為君度的羽穀緲都迅速忙碌起來,匆匆幾個月過去,他們居然現在才真正算是見上麵。

藍眼的男人自然而然把所有的問題都攬在了自己身上。其實公安對於和一個血債累累的代號成員合作的態度始終是存疑的,沒有任何確鑿的東西可以保證這個代號殺手不會將他們的情況泄密給組織,會給公安提供正確的情報。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們自然不會拿公眾和同伴的安全去賭。

也許隻有真實感受過深陷泥沼之中的罪人身上苦痛的諸伏景光,才會全然相信麵前這個連發絲都帶著疏離感的男人。

他將公安上級所有的壓力擋在外麵,隻對著羽穀緲說出了簡單的一句公安希望和組織內部人員合作,像是要把所有的選擇權都交付在對方的手上。

羽穀緲猜得出麵前這個滿臉真誠的男人背後的艱難,他張開嘴,聲音有些乾澀,……我的條件。"

"公安會儘可能保護月山朝裡的安全,還有你,等一切結束後你可以…….諸伏景光很快給出了這個自己猜到對方會問的問題的答案,但是他後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對方打斷了。

"隻有這個。"羽穀緲咳嗽了兩聲,低聲道,"已經足夠了。"

隻需要保證月山朝裡的安全,對他來說就足夠了。他知道公安那邊的態度,也猜到了諸伏景光說出這些話要頂著多大的壓力。

男人睜大了自己藍色的眼睛,眉毛瞬間因為對方的話鎖緊起來,他剛要開口再說些什麼,就看見那人帶著濃烈的疲倦感,合上了眼睛。

於是他不再說話,隻是沉默的聽著對方的呼吸聲趨於平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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