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證完全任務,長官!”
原本聽見這句話肯定會笑罵一句什麼的伊達航卻隻是扯著嘴角笑了一下,惹得旁邊的月山朝裡湊近過去,摸著下巴上上下下大量了他好幾眼,才調侃道,“伊達大哥不會是在緊張吧?”
沒想到說完這句話,後者臉上的表情真的微微一變,沒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畢竟是很重要的時候嘛。”萩原研二也笑著湊過來,“不過伊達班長緊張的樣子還真少見,放心,要是你待會在台上摔倒,作為伴郎的我一定會拉住你的。”
“我可不會。”鬆田陣平在旁邊補充道。
“哎?小陣平也太過分了吧——”
聽著幾人的閒聊,伊達航臉上剛浮現出的笑意又被來通知時間差不多了的司儀打斷,男人緊張的咽了咽口水,從椅子上看起來的時候差點被絆倒,看的春日川柊吾想笑又不敢,生怕讓對方更緊張,在旁邊憋得渾身發抖,連帶著毛絨熊身上的絨毛都一顫一顫的。
幸好婚禮儀式上並沒有發生這種需要其他人救場的事件。
無論是上場還是致辭時伊達航表麵上都遊刃有餘,除了當娜塔莉挽著自己的父親一步步朝著台上走去時,站在台上,馬上就要正式成為自己愛人的丈夫的男人看著妻子潔白的紗裙,一時怔怔的做不出任何反應。
“居然會在班長這個肉食男臉上看見這種表情......”萩原研二很小聲的衝自己旁邊的幼馴染說道。
幸好,在娜塔莉走到麵前時,鬆田陣平飛快掐了一把伊達航的手臂,終於讓後者回過神來,將自己的妻子小心翼翼牽起來,走到了台上。
所有的儀式按照安排的那樣進行,很難得的是這次江戶川柯南安安分分在台下參與了全過程,期間沒有哪裡傳來任何意味不明的尖叫或是充滿fg的爭吵。
伊達航請的人不多,大多都是朝夕相處的同事和好友,娜塔莉邀請的朋友更少一點,反而讓場麵因為這種親近更加熱鬨,等前麵莊重的儀式結束後,大家聚在一起閒聊著,看上去反而像是一場大型的聚會。
“小蘭,園子。”月山朝裡和鬆田陣平打完招呼後,朝著兩個女孩那邊走去,笑著問道,“要扔捧花嘍,你們不過去看看嗎?”
“當然要!”精力充沛的大小姐立刻應和起來,她拽著自己正在吃蛋糕的好友擠進了台下正對著新娘的人群裡,衝著其實根本沒怎麼見過麵的娜塔莉喊道,“漂亮的新娘子——往這邊扔哦!”
娜塔莉看著兩個精力充沛的小姑娘不由失笑,也樂於去傳遞這份兩人明顯期盼的祝福,真的將花束朝著兩人的方向扔去。
由桔梗花、鈴蘭和梔子花組成的在陽光下閃出漂亮的光點,下一秒就落到了尚未反應過來長發女孩手裡,毛利蘭愣愣的往懷裡看去,不遠處的江戶川柯南在鈴木園子大聲的起哄下漲紅了臉。
他剛轉開頭,就看見月山朝裡站在旁邊,笑著對著自己連拍了好幾張,男孩連忙站起來追過去,“朝裡哥!快點刪掉啊——”
讓春日川柊吾沒想到的大概是自己的毛絨熊套裝這麼受歡迎,等扔完捧花之後,他不知道被多少人要求拍合影,連目暮十三都在自己妻子的推搡下過來,很不好意思的抱了抱這個毛茸茸圓滾滾的熊。
平日裡本就因為月山朝裡的緣故很喜歡這個胖乎乎的警官,他乾脆仗著自己力氣大直接將本來就不太好意思的目暮警官抱起來轉了一圈,讓旁邊的目暮綠急忙掏出手機錄像,笑的腰都直不起來。
婚禮的日子選的很好,一整天都晴朗明媚,等到下午趨近於結束後,本來就相熟的嘉賓又三三兩兩約著去喝酒聊天,江戶川柯南在儀式後就離開去往醫院,等毛利蘭告彆了鈴木園子回到家時,天早早黑了,毛利小五郎被目暮十三他們邀去聚會,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一定是不知道在哪個地方喝個爛醉了。
長發的女孩在心裡埋怨道,臉上卻仍然帶著今天開心的影子,她將那束捧花小心翼翼的修了枝,一直等將其放進盛滿水的透明花瓶裡時,中午匆忙離開的男孩才回來。
毛利蘭看過去,隻看見一片色澤燦爛的向日葵,卻沒想到等江戶川柯南將那捧向日葵妥善放好後,又捧著一小捧香水百合,把它遞到了女孩手裡。
“謝謝柯南。”後者小心翼翼的結果,眼睛都彎了起來,她看向不遠處在燈光下異常燦爛的向日葵,小聲問道,“柯南明天要去看末光先生嗎?”
“嗯,明天早上去,怕早上再買來不及了。”江戶川柯南點點頭。
“那我再從這裡那幾隻和向日葵放在一起好了。”毛利蘭站起身來,從剛才的花瓶裡抽出了好幾支剛剛修好枝葉的花,娜塔莉他們選的花束很好,每一個都是含苞待放的模樣,“這些話拿水泡著,要不了兩天就要開花了。”
“要兩天才能開花嗎......”男孩的目光暗了暗,還是對著好心的女孩揚起一個笑來,“可是這是婚禮的捧花哎。”
“雖然是婚禮的捧花,但是寓意不也是傳遞幸福嘛。”女孩笑道,將幾隻花朵小心翼翼的擦進了向日葵的花束裡,燦爛和純淨的色彩襯在一起,比剛才還要漂亮不少,“隻要是傳遞幸福的花,送人就最不錯了。”
江戶川柯南愣愣的看著自己喜歡的女孩,許久後才開口,“小蘭......”
他平日裡叫對方,後麵一定會加上姐姐兩個人,隻有在很緊急或是嚴肅的時候才會脫口而出之前叫慣了的‘小蘭’這個名字,毛利蘭愣了一會兒,蹲下身來,開口詢問道,“怎麼了。”
“很快就要結束了。”男孩看著她,伸手牽住了對方比自己大不少的手,“我不會讓你再等了。”
其實小霧離開後的那天晚上,從末光蒼介那裡回來後江戶川柯南就已經算得上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卻沒有直接說開,兩個人隻是心照不宣,還按照平日裡的樣子相處著。
聽到江戶川柯南,或者說聽到工藤新一忽然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毛利蘭瞬間明白過來,他大概馬上就要經曆最後一段,最艱難也是最重要的時期,女孩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或者說些什麼來幫助對方,她隻是蹲下身,衝自己變小的戀人彎起眼睛。
“傻瓜。”
毛利蘭伸手,取下了對方的眼鏡,久違的和那雙藍色的眼眸徹底對上了視線,“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你,陪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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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仍然是好天氣。
江戶川柯南出門時,毛利蘭已經將花束重新包好了。女孩用白色的、相較於正常的紙更加柔軟透明的紙張將花朵小心翼翼的包裹起來,又在下方綁上了一條淺紅色的綢帶,固定住了那些被修剪整齊的枝乾。
燦爛的向日葵,典雅純淨的梔子花、鈴蘭和桔梗簇擁在一起,終於給這個慘白的病房點綴上了一點亮色。
“早上好,老師。”江戶川柯南邊和病床上黑色頭發的男人打招呼,邊將手裡的花束認真拆開,放進了很早之前就拿來的花瓶裡,“等明天應該就會全部開花了。”
“明天嗎?”末光蒼介微微和垂下眼睛,沒有繼續說下去。
那他大概是看不見了。
以自己的身體情況,其實撐到冬天都已經是極限,但是因為論壇裡很多很多人的希望,他的壽命又奇跡般的延長下去,但是無論怎麼延長,總有離開的那一天的。
後來發生了飛鳥霧的事情,他不能讓男孩在短時間內接受兩次這樣的打擊,便咬牙繼續撐著,就這樣一點點拖著早早殘破不堪的身體,慢慢撐過了春天,又撐過了伊達航的婚禮。
雖然自己和他們不算熟識,隻是在之前有過幾麵之緣,但在婚禮前,關於人們最畏懼的‘死亡’這個詞的消息傳遞過去,還是不好的。
等盤算了很多很多事情的男人認真想了想,再沒有什麼事情之後,終於可以平靜的迎接生命最後的時刻。
像是也有預感一樣,今天衝矢昴和江戶川柯南到的比往日還要早,前者把窗簾拉開,讓陽光灑進室內。
在陽關下,身上沒有再次插滿這種導管的末光蒼介安靜的側頭看著外麵,像是紙張一樣透明了。
其實如果再次用之前那樣搶救的方式,也許他本就短短三十幾年的生命又可以勉強延長幾天,但是當醫生問起幾人的醫院時,無論是一直在醫院的衝矢昴和江戶川柯南,還是作為當時人的病號,都堅定的選擇了拒絕。
與其再經曆那樣的疼痛和折磨,苟延以性命,不如就讓他這樣像睡著一樣離開吧。
這幾天陸陸續續有人來過,之前的上司同事、長澤警視正、瀨戶仁世......連隻有過幾麵之緣的萩原研二他們都來過,作為最後的告彆,他們在病房裡總是很安靜,平靜的聊一會兒天,有幾個說到哽咽處會自己匆忙站起來出去,等再回來時臉上仍然帶著笑,像是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衝矢昴大概是裡麵少有的那幾個表現的最為平靜的人,也許是因為他親眼看著末光蒼介的身體怎麼一點點變差,剛相遇時就想過有這麼一天,也可能是因為這個FBI的探員實在太會偽裝,他每天都來,但是卻像是不知道最後的期限一樣,總是口吻平靜的和病床上那人隨意閒聊,等對方撐不住快要睡去時又適時離開。
不管因為什麼原因,這樣相處的方式讓末光蒼介很是放鬆。
等男孩將花朵理好,跑到床邊安靜的趴在床鋪上時,有著暗紅眼眸的老師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對方眼裡的情緒。
“難過什麼。”他笑起來,將手往男孩那邊伸了一點,在動作後,那隻手立刻就被對方輕輕握住了,“你應該為我高興才對。”
“高興嗎......?”
江戶川柯南神色有些暗淡,他握緊了對方瘦骨嶙峋的手,喃喃道。
“你一直都知道的。死亡對我來說隻是......”
“和他們見麵而已,對嗎?”男孩小聲接上了這句話,但是說出口時,心臟卻像是被一排針紮過一樣疼。
身後的衝矢昴安靜的聽著,將自己的手掌放在了男孩的肩膀上。
“見麵......”末光蒼介下意識重複出這個詞語。
見麵,或者說是重逢。
過於美好的字眼,之前很多次都隻會出現在因為沒有及時服用藥物,或是看見應激源後產生幻覺的時候,但是在現在,當這件事真正要到來了。
“我之前一直說,我比任何人都期盼死亡。”
長久的沉默後,末光蒼介像是想起來了什麼,用一種有些開玩笑的語氣開口道,但是裡麵的笑意卻被虛弱的口吻衝刷的,淡的不成樣子。
他抬起自己再次布滿了針孔的手,用慘白到甚至有著淡淡青色的指尖一點點蹭去了男孩眼角的淚水,一向要求嚴格,很少對自己學生做出親密舉動的男人做這個動作時卻溫柔到不可思議,“沒想到......等到了真正要離開的時候,反而卻有點不舍得了。”
江戶川柯南抬頭看他,努力眨掉了眼中阻擋視線的淚水,想要再多看自己的老師幾眼。
“你是我最驕傲的學生。”末光蒼介修長的手指在對方臉上輕輕點了一下,帶著親昵的意味,“小偵探......連我都想象不出來你長大之後的模樣了。”
很難形容,即使沒有所謂從論壇上看的主角光環,麵前的男孩也過於閃亮和耀眼,像一顆馬上就要升起的恒星,明明從一個人的行為性格預估後續的情況是他這個隊長和老師做的最多的事情,但是麵對這最後一個學生,他卻想象不出他之後的樣子。
沒有看見,沒有回應。這大概是男人為數不多的遺憾。
末光蒼介微微仰起臉,與站在男孩身後的衝矢昴對上視線,“你們的行動是在十天之後嗎?”
“十天之後。”衝矢昴睜著眼睛,用那雙鋒利的墨綠色的眸子回望對方,“......艱難的任務。”
“但是我們一定會完成的。”江戶川柯南的眼睛都亮了起來,他看著自己的老師,像是說出了什麼誓言,“我們一定會成功。”
“那是當然。”末光蒼介笑著看他,第一次在自己學生麵前笑的這麼肆意又張揚,“你可是我的學生。”
他將男孩眼角未擦淨的最後一點淚水抹掉了。
江戶川柯南看著那雙忽然亮起的紅色眼眸,隻看見燃燒著的熊熊烈火,在那樣強大滾燙的信念之下,人類渺小的身軀仿佛不值一提。
明明這裡隻是普通的病房,視線根本透不過隻有風能吹拂到的、遠在千裡之外、他們不久前剛剛去看過的那片櫻花林那裡,江戶川柯南卻恍惚間感覺自己看見了老師那天在樹下時的模樣。
他說著什麼‘人生如寄,歲月如馳’般的話語,理直氣壯的不顧自己殘破的胃,像從前將尼古丁強硬的塞進自己體內一樣灌下了手裡端著的、剛剛釀好的梅酒,連被嗆到低頭咳嗽時都帶著笑意。
男人那時候的眼眸,和現在是一樣的。
病床之上,末光蒼介看著他,暗紅的眼睛被眸子裡那團火光映染的熠熠生輝,然後,碎裂在了最奪目的那刻。
看著他的眼睛,就像是看著那團沸騰的火吞噬了他的血肉之軀,但是不知道是因為末光蒼介對於死亡這件事太過釋然,太過決絕,還是病房裡太過安靜了,又或是其他什麼,江戶川柯南怔怔的看著他,看著這其實不過一息之間發生的事情,卻無端覺得......這是一場沉默又綿長的離去。
安靜的分彆。
等他和衝矢昴陪著作為長輩的長澤辦完所有手續,重新回到已經空蕩的病房時,江戶川柯南有些驚訝的發現,那束放在花瓶裡的花已經微微張開了花瓣,大概等每天早上就會完全綻放開了。
男孩抱著那捧花,走出了醫院,夜幕之下亮起的、這個城市裡無處不在的昏黃路燈將路邊早已生機勃勃萌發著的枝葉照出了秋天般的色澤,過於嫩小的樹葉被尚帶著冷冽的風卷起又落下,正停泊在小男孩的發旋上。
他伸手將其摘下,嫩綠的新芽像是透著跳動般的生命力。
江戶川柯南慢慢在路燈下走著,回想起那場安靜的離去,後知後覺的想著,他的老師不像是湮滅在最後眸子閃爍出的烈火中,反而像是消失在水裡,或者是......融化於春天。
而被那一捧滾燙的雪水浸泡著根係的花束,一定會綻放在明日,天光亮起之前。,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