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鳴醒過來的時候,正躺在房間裡。
他身上綁了一圈麻繩。
又粗又實在。
男人不慌不忙的掀了掀眼皮,聲音微啞道:“有事?”
倪陽舉著手裡的槍,一臉慌張的把蘇軟軟提起來擋在麵前。
“那個,陸時鳴,你酒醒了嗎?”
“嗯。”
倪陽鬆了一口氣,把蘇軟軟放下來,然後用槍杆子戳了戳她的小腰。
“去,解繩子。”
蘇軟軟捂著自己的小臉蛋瑟瑟發抖道:“不去。”
倪陽抬腳,直接把人踹了過去。
蘇軟軟“啪嘰”一下摔在男人身上。
陸時鳴垂眸,雙眸尚帶猩紅,黑發淩亂,氣質狂霸。
蘇軟軟嚶嚶嚶道:“我我我我是你親生的女朋友……”
“哦。”
男人神色冷淡的應了一聲,身上的繩子突然一鬆。
蘇軟軟:???她還沒解呢?
陸時鳴動了一下胳膊,指尖隱隱露出一塊鋒利的刀片。
隻一秒就被他收進了空間裡。
蘇軟軟沒看到。
倪陽看到了。
她放下手裡的槍,看向陸時鳴的視線更加奇怪和警惕。
她早就應該知道,這個男人不像表麵表現出來的那樣無害。
“昨天發生什麼事了?”
陸時鳴站起來,伸手掐住蘇軟軟的小臉蛋上上下下的看。
指尖擦過她尚帶著牙印的小臉蛋,眼底泄出幾絲微不可見的笑意。
“你喝醉了,然後就……砍人去了。”
蘇軟軟說到這裡時,下意識咽了咽喉嚨。
倪陽臉上也是一臉不可描述的驚恐表情。
她到現在還覺得昨天的事就跟做夢似的。
這個斯文至極的男人居然真的拎著一把斧頭將整棟樓的人都給嚇出來了。
直到現在,外麵都還流傳著陸時鳴的傳說。
“抱歉。”
男人雙手一攤,表情冷淡,“不勝酒力。”
簡簡單單四個字,就把自己的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要不是外麵還像廢墟一樣被砍得亂七八糟,倪陽還真的要信了這個男人“我其實很無辜很柔弱很可憐”的外表形容詞。
“那個,你以後,還是不要喝酒了。”
倪陽道。
陸時鳴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麵對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倪陽趕緊轉移話題,“對了。我打聽過了。陸建仁是北方生存區的領導者……說是領導者,其實他的地位更像是一種信仰。就像是……上帝。”
倪陽說到這裡,神色有些古怪。
在末世這樣的絕境之地,居然會有如此信仰之力的存在。
“聽說陸建仁就是那個高君生一直念叨,‘你想要知道什麼,他都能告訴你’的異能者。”
如果是真的,那這種能力,果然是神才會有的吧?
蘇軟軟表示自己知道這個職業。
“這種職業中文名叫神棍。英文名叫神棍兒~”
倪陽:……
“那個,陸時鳴,他是你叔叔?”
上次陸建仁自我介紹的時候大家都在。
陸時鳴神色微頓,斂下眸中狠戾之色,語氣淡淡道:“算是吧。”
倪陽臉上的表情卻不輕鬆,“我總覺得那個人有點奇怪。”
陸時鳴拿起身邊的小斧頭,指腹略過上麵的缺口,神色微頓,然後往前走了幾步。
倪陽立刻緊繃起身體,緊張地瞪視著他。
陸時鳴微微一笑。
“我去給大家道個歉。”
說完,陸時鳴垂眸,看向還縮成一團的蘇軟軟。
“軟軟嚇壞了吧?”
蘇軟軟戰戰兢兢的張了張嘴,在看到男人手裡的那柄小斧頭後,立刻咽了回去,“你你你你是我親生的男朋友,我我我我怎麼會害怕呢。”
她怕的要死。
陸時鳴繼續微笑,“那就好。我酒品不太好,還怕軟軟嫌棄我呢。”
您這哪是不太好,您這擱末世前,妥妥的牢底坐穿被警察射成篩子啊。
“軟軟跟我一起去吧。”
陸時鳴把縮成球的蘇軟軟提起來,直接提出了房間。
蘇軟軟努力扒住門框,發出絕望的呐喊,“我不想去……”
陸時鳴側身,伸出一隻手,將蘇軟軟扒在門框上的手指一根根掰開,“軟軟最近胖了,要多運動運動。”
蘇軟軟痛哭流涕的表示她昨天已經被你追了一晚上了,運動的還不夠嗎,嚶嚶嚶。
蘇軟軟隻要一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就小腿肚打顫,渾身哆嗦。
猶如置身恐怖片活動現場。
耳朵邊上全部都是那“刺啦刺啦”的斧頭擦地聲。
就跟魔音繞耳似得。
不過奇怪的是,不管昨天晚上那斧頭聲離她多近,她居然一次都沒有看到陸時鳴的人?
蘇軟軟將這歸功於自己機智的小腦袋。
從小她玩捉迷藏可都是第一名呢。
彆人都回家吃三頓飯了還找不到她!
……
男人走在走廊上。
所過之處,人群紛紛避讓。一臉驚恐地盯著他手裡的小斧頭,就跟盯著砍人狂魔大變態似得。
陸時鳴慢條斯理地撥開額前碎發,露出那張光風霽月的臉。
周圍路過的人呼吸一窒,皆被男色所迷。
一切又恢複成了其樂融融的樣子。
寒暄完,陸時鳴穿的人模狗樣的緩步靠牆而走。
他把小斧頭放進身後的小破包裡,然後一把將狗狗祟祟捂著臉跟在自己身後的蘇軟軟拽了過來。
男人修長白皙的指尖滑過牆壁。上麵都是他昨天晚上留下的砍痕。
陸時鳴腳步一頓,順著砍痕拐了一個彎,然後似乎有些疑惑的歪了歪頭。繞著牆壁走進一處九十度拐角。
在那裡又摸了摸。
“不對。”
男人指尖輕撫,長眉輕皺。
蘇軟軟立刻提心吊膽,“哪哪哪裡不對了?”果然有人要為昨天的事來報仇了嗎?
蘇軟軟緊張的開出一朵花,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昨天晚上我一共砍了一百零八刀。這裡隻有九十九刀。還剩下九刀不見了。”
蘇軟軟震驚,“你,你居然還記得你砍了多少刀?”
而蘇軟軟的小腦瓜裡隻有“哢嚓蹦,哢嚓蹦”的蹦迪聲。
“不記得。是我的斧頭告訴我的。”陸時鳴垂眸,朝蘇軟軟燦爛一笑。
蘇軟軟被美色迷暈了眼,暈乎乎的跟著傻笑,“你的斧頭還會說話?”
“是靠磨損度觀察出來的。這個磨損度,是一百零八刀。”不知道什麼時候,男
人又把小斧頭拿了出來。
他的指腹略過斧頭邊緣,輕輕滑過。
斧頭非常鋒利。
割破了男人的肌膚。
有血滲出。
陸時鳴不慌不忙的掏出一塊帕子擦乾淨指尖的血跡,那雙漆黑暗眸似乎是因為見了血的關係,所以整個人顯得更加陰鷙嗜血。
旁邊一起跟出來準備看看情況的倪陽聽到陸時鳴的話,下意識看向那柄小斧頭。
臉上露出震驚神色。
這男人,到底是什麼東西?
“天黑了。”男人抬頭,看向窗口。
末日冬季。
白晝越短,黑夜更長。
陸時鳴伸手摸了摸蘇軟軟的小腦袋,“好孩子該睡覺了。”
……
夜,寂靜。
整幢大樓似乎陷入了一個無聲無息的密閉空間之中。
白日裡的熱鬨恍如海市蜃樓,在瞬間消失無蹤。
陸時鳴躺在床上,猛地睜眼。
他轉頭朝身邊看去,原本睡在他旁邊的蘇軟軟不見了。
男人麵色瞬間陰沉,他伸手,觸了觸被窩,還是熱的。
陸時鳴拿起斧頭起身,推開房門,一腳踹醒房門口的小奶狗。
小奶狗迷迷瞪瞪爬起來,邁著四根火柴頭跟在陸時鳴身邊,四處亂嗅。
隔壁房間的倪陽聽到動靜也開門跟了出來。
“怎麼了?”
“軟軟不見了。”
倪陽神色一凜,“我們分頭找。”
倪陽拿著槍,轉身朝右走。
陸時鳴轉身,望向左邊的走廊深處。
他踩著光潔的地麵,一步一步的朝那裡走去。
夜越來越濃,似乎有什麼東西欲衝破而出。
“嘎吱嘎吱”。
黑暗中,輪椅摩擦在地麵上的聲音猶如地獄鎖鏈一般越靠越近。
陸時鳴停住腳步。
陸建仁坐在輪椅上,緩慢從黑暗中脫身而出。
男人眯眼,身上的白襯衫無風自動,指尖冒出瑩瑩綠色。
身邊的小奶狗發出細碎的嗷嗚聲。
“親愛的。”
陸建仁看著麵前的陸時鳴,臉上露出癡迷之色。
男人黑發散亂,穿著單薄的白襯衫,露出白皙脖頸。身形纖細修長,尤其是那清冷至極的眉眼,與他母親如出一轍。
“果然還是你長得最像。”
陸建仁的眼睛裡仿佛發著光。
“人呢?”
陸時鳴神色陰冷,身後冒出一根細長的藤蔓。
陸建仁似乎一點都不訝異男人的異能,隻是一個勁的笑。
那笑聲在空蕩寂靜的走廊裡回蕩著,詭異至極。
陸時鳴突然抬手,手裡的小斧頭往前擲去。
陸建仁半陷在黑暗中。
斧頭遁入暗色,一秒鐘後直愣愣的朝陸時鳴飛過來。
陸時鳴眯眼避開,反手抓住斧柄。
陸建仁發出“嘎嘎”的笑聲。
他的嗓音本就嘶啞,如今一笑,活像隻被掐住了脖子的野鴨子。
笑夠了,陸建仁又推動自己身下的輪椅,緩慢朝陸時鳴靠近。
陸時鳴神色陰冷的站在那裡,渾身戾氣橫生。
陸建仁行至陸時鳴一步遠處,他伸手,想去觸碰他。
卻不想陸時鳴突然一腳踹上來。
陸建仁直接就從輪椅上摔了下去。
輪椅翻倒,陸建仁身上的毯子掉在地上。
陸時鳴微微垂眸,看到他兩條空蕩蕩的褲腳。
陸建仁的腿沒了。
也不知道他在這末世裡經曆了什麼。
“親愛的,親愛的……”
陸建仁艱難的匍匐著,像是沙漠之中極度渴望清泉的人。臉上的表情急切又猙獰。
陸時鳴唇角勾了勾,站在那裡,看著陸建仁趴在地上,像貪婪的臭蟲一樣扒住他的腳,急躁的貼上來。
“親愛的,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你彆走,你彆走……那個男人有什麼好的,他有什麼好的?”
陸時鳴知道,陸建仁又犯病了。
陸建仁有精神病。
時常發作。
發作起來的時候,就會把他認成他媽。
陸時鳴抬腳,踩上陸建仁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