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坐在沙發前愣了許久,陸晚才反應過來剛才那一條新聞究竟說了什麼。
她倏忽想起來小時候讀的樂府——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古人似乎猶愛這般的誓語,《白蛇傳》中也說“除非西湖水乾,雷峰塔倒。”
陸晚從前隻覺得這是文人美化詞句,寫下的虛無縹緲的誓言,嗬,夏日裡如何會飄起雪,天地又何時才會又回歸創始之初的混沌?
可是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突然發生了。
A市地理位置並不如何靠北,算是半個南方。
從來就算有雪,也隻是薄薄一層。
可是他們剛剛定了“雪化了就去辦離婚手續”,這雪卻愈下愈大。
沒有停勢。
這……天可憐見。
隻可說是一場可笑的巧合麼?
陸晚不知道。
正是愣著神這樣想著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一陣下樓的腳步聲。陸晚被這聲音驚醒,抬眼看過去,好巧不巧,可不正是傅澤以那個便宜三妹妹傅子然麼?
這人與陸晚自打頭一回見麵起便不對付,說來也是對方單方麵的不對付,隻是陸晚想來懶得去做一些無意義的社交。於是這時連招呼都懶得同她打了,隻轉過頭,繼續看自己的電視。
不過那傅子然卻並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瞧她的樣子,竟是向著她就來了。
陸晚也不是什麼沒見過世麵的人,區區一個傅子然,她還不放在眼裡。便就隻眼睛看向電視的方向,靜靜地等著。
等著看看這個傅子然究竟會搞個什麼名堂。
腳步聲戛然而止。陸晚眼睛雖未看過去,憑借著對剛剛腳步聲的估計,卻也知道傅子然此時至少停在了距離她不到五步的地方。
她此時這副淡定,且不放在心上的樣子,似乎激怒了準備過來說話的傅子然。
對方一開口,就是濃重的火.藥味:
“前二嫂可真閒,一大早上就在這兒看電視,是不是怕以後離了婚,再也沒有機會來傅家了,準備先把我們傅家裡裡外外都好好看一遍再走啊?”
傅子然一向看不慣陸晚這副清清高高名媛大小姐的樣子,像是永遠高高在上,誰也不可及似的。
恰巧陸家頗為敗落,如今隻能依附著傅家的接濟過活。這陸大小姐委實成了個破落戶,如今又要跟她二哥離婚了,傅子然得了嘲諷的機會,更是嘴上丁點兒不留情麵。
陸晚原本沒打算搭理她,想著反正自己也要離婚了,以後再見不著這個狐假虎威的。準備將傅子然的話當做耳旁風,不搭理她的。
隻是沒想到傅子然這開口就這般難聽,陸晚哪裡是什麼好脾氣,當即懟了回去:
“你們傅家?你確定麼?沒記錯的話,你爸爸姓顧,你媽媽姓宋,我這是怎麼看你也和傅家扯不上什麼關係呀。”
她這句句話都是戳在傅子然心窩子肺管子上的。傅子然原本姓顧,她爸爸好賭,日子過得一直很艱難,宋欣被這事纏著,也無暇管教女兒,便叫傅子然養成個不好相與的性子。
等到後來宋欣離婚,嫁到傅家來,便乾脆給女兒改了個姓,一心想把她培養成名媛淑女,卻十分艱難。
是以,傅子然一直將自己姓傅這件事引以為傲,如今陡然被陸晚這樣提起來,氣得要原地爆炸。
陸晚一大早上沒來由就被這人懟了一通,心裡也是憋著火,便根本沒給傅子然還嘴的機會,緊接著便說:
“人啊,貴有自知,你這樣一口一個你們傅家,說出去隻自己痛快了,旁人卻會笑話你。不說彆的,你這一句前二嫂是個什麼意思?我看你也要好好想一想,一來,我現在還未離婚,還正正經經和傅澤以領了結婚證,是爺爺、爸爸都同意的傅家兒媳;二來你與傅澤以可沒有什麼血緣親緣關係,好端端喊什麼二哥套近乎呢?”
她悠悠靠在沙發上,隨手抬起遙控器繼續隨意調著台,像是看不見旁邊站著的傅子然似的。
傅子然哪裡是個沉得住氣的,聽了陸晚這麼一通挖苦數落,恨不得上去撕了她。想到自己原本是看陸晚馬上要離婚了,來嘲諷她的,沒想到卻反被她說了這麼一堆擠兌的話,傅子然登時惱了,張口卻是口不擇言:
“嗬,你這個女人跟我在這充什麼大尾巴狼呢?你以為我不知道,我二哥他壓根就沒看上你,他早在外頭養了個比你年輕漂亮的女人。我看你也挺可憐的,結婚這麼多日子,我二哥連碰都沒碰過你,你這跟守活寡有什麼區彆?這種日子你也過得下去?”
“哦?你怎麼知道,你趴我們家床底下了?”
傅子然說完,陡然有人接口,沉聲說了這麼一句,聽得傅子然臉上黑一會兒白一會兒的。
這說話的人卻不是坐在沙發上的陸晚,而是剛剛從一樓房間裡走出來的傅澤以。
原本跟傅子然這麼吵架,對陸晚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事,就是吵上兩個小時,她也能臉不紅心不跳地懟回去。
而且可以以氣勢壓倒對方。
可是沒想到突然被傅澤以這麼橫插一腳。
而且不知道他聽了多少,陸晚隻覺得自己剛剛為了故意氣傅子然時說的話讓她有點不好意思。
更要命的是,他不來還好,他一來,她覺得傅子然剛才說的那些話讓她更不好意思。
連什麼“在外頭養了女人”“守活寡”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委實讓陸晚難堪。
傅家的人自然都不知道陸晚在外頭隱了身份結識了傅澤以的事,更是不知道他們之間種種,隻是看著陸晚這個傅家二兒媳婦自打結婚起,就沒見過自個兒的丈夫。
自然當她是個笑話。
原本她自己知道,並不會在乎傅子然這樣的嘲諷。
可是此時,傅澤以一出來,將傅子然的話儘數聽了去,還這麼回應一句,陸晚一不小心就想起了前時種種。
臉上隱隱有些泛紅。
傅子然看向正從臥室門口走過來的傅澤以,忿忿不平地開口:
“二哥,你怎麼這樣說,你不是都要和這個女人離婚了麼?怎麼還向著她說話了?”
傅子然跟著她媽媽一起進傅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說她跟這個便宜二哥之間的情分,也比陸晚這個守了幾個月活寡的勞什子二嫂好吧?
卻沒想到,傅澤以走到沙發旁,大咧咧坐到陸晚旁邊,這才偏過頭去衝著傅子然道:
“我看你二嫂跟你說了這麼多,全是對牛彈琴。還有,彆叫我二哥,我媽隻生了我和傅煜涵。”
……
這場鬨劇以傅子然灰頭土臉氣得回了房間結束。
傅澤以倒是也沒坐視兩個人這樣尷尬地待在,便等傅子然回了房間,跟陸晚說了一聲,自己也回了房間。
***
傅家人一向都有早起的習慣。是以,過了沒多久,眾人便陸陸續續地起來了。
等到所有人都坐到餐桌前一起吃早餐的時候,家裡座機來了電話。
李阿姨把電話接到了傅老爺子手上,說道:
“老先生,是大少爺打來的電話,說是要您接。”
“好,好。”
傅老爺子對傅煜涵也是寄予厚望十分看好,對這個上進的孫子頗為寵愛,便歡喜地將電話接到手裡,忙對電話那頭說道,
“小涵啊,你怎麼一大早就給爺爺打電話啦?”
說話的語氣全然像是對待小孩子似的。
隻是對麵似乎說了幾句話,老爺子的臉上的笑意就有些掛不住了。那神情卻不是生氣,隻是有些急,他對著電話說道:
“好好好,我這就讓你爸和你弟弟去,你家那邊兒怎麼樣,要不乾脆讓你媳婦和阮阮回來住吧?”
老爺子此時提到的阮阮,正是陸晚結婚那天,甜甜叫她二嬸嬸的那個小姑娘,傅煜涵家的獨女。
傅煜涵自打結了婚就搬出傅家老宅,不過也隻是搬到了這片半山彆墅區的二期彆墅群,從那邊兒就算走過來,也不過十幾分鐘的事情。
那邊兒似乎說了什麼,傅老爺子又問了幾句話,才將電話掛上。
隻聽了傅老爺子這邊兒說的,便知道是出了什麼事。是以,他一掛了電話,傅顯便開口問道:
“爸,怎麼了?小涵說什麼了?”
如今傅家公司的經營權管理權幾乎全交在傅煜涵手上,傅顯對傅煜涵突然來的電話自然關心,怕是公司出了什麼問題。
傅老爺子看向自家兒子和二孫子,開口解釋道:
“小涵說近幾天有暴風雪,咱們住的又不方便經常下山,讓我們多準備食物在家裡儲存,以免到時候大雪封山,連點兒吃的也沒有。”
傅顯聞言,點了點頭:
“還是小涵想的周到,那公司呢,這麼大的雪,公司那邊怎麼辦?還能正常運行嗎?”
難得看見自家這個從來都對經營公司無感的兒子問起公司的事情,傅老爺子深感欣慰,便說:
“難得你有個這麼能乾的兒子,小涵一早就想好了法子,他準備這幾天都不回家了,親自在公司坐鎮,看情況如何。你呢等會去采購前,就先去那邊兒把你家大兒媳婦和孫女接過來,小涵不在家,她們兩個在那邊兒也放心不下。”
“好好好,爸,我這就去。”
傅顯說完,便起身就準備出發。
傅澤以難得地向著他爺爺開了口:
“爺爺,我自己去采購吧。”
傅老爺子對自家從來吊兒郎當的二孫子並不放心,便問:
“你一個人能行嗎?”
傅澤以剛要說話,沒想到坐在他旁邊的陸晚卻自告奮勇開了口:
“爺爺,我陪他一起去吧。”
陸晚思來想去,她現在借助在傅家,總不能就這麼白吃白喝,不如出點力氣。也省的留在這屋子裡麵對著傅子然那個沒事還要找點事的。
這下子傅老爺子倒是放心,剛要應下。
一旁的傅澤以開口便拒絕:
“不行。你不是怕冷麼?可彆去拖累我。”
陸晚瞪著眼睛看他:
“誰拖累你,我還怕你拖累我呢?反正下山的路寬著呢,咱們倆待會一人走一邊,誰也彆乾涉誰。”
說完,也不等傅澤以再說什麼,她便起身,徑直向著廚房的方向走去。邊走邊問李阿姨:
“李阿姨,先跟我說說家裡現在還有哪些食物吧。”
李阿姨帶著陸晚進了廚房。傅家的廚房是在彆墅一樓的外側,廚房外牆上有一道小門,從那裡進去,可以看到一個小倉庫。
大約因為傅家人喜歡食用新鮮食材,A市人也沒有屯糧的習慣,這個小倉庫裡並未放多少東西,李阿姨一樣一樣給陸晚數著:
“家裡一共有麵粉一袋半,大米兩袋,不過都是小袋子的,還有幾桶食用油,其餘還有幾斤的小米。冰箱裡的新鮮蔬菜、雞蛋大約有不到兩天的分量。水果還有一些,倒是也不多了。好在飲用水昨天剛送過來,估摸能支持一個星期。”
李阿姨對這個家的後勤事務,尤其是廚房之中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陸晚問她,就算是問對了人。
等到她把家裡的存糧情況都問清楚了,這才準備換衣服出門。
一轉身,卻見傅澤以正站在廚房門口,怔怔看著她。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