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寂然,陸晚是用了許多力氣,才將方才那般話說出口來的。
她從未想過能被他原諒,那個她此生撒過最大的謊,如今想起來,仍覺得心中愧疚難當。
她有什麼資格,要他原諒呢?
氣氛有一瞬的停滯。她有些不自信地微微鬆了鬆緊擁著他的雙手。
“咚咚咚……”
還未等男人開口說話,門卻被敲響了。
陸晚倏然放開手,掙出他的懷抱。頗為尷尬地看向門口。
是吳隊長。
吳隊長衝兩人頷首,旋即並不耽擱,直道:
“案件涉及頗廣,需要請陸小姐到警局做一趟筆錄。”
聞言,她下意識看向站在身畔的男人,眼中頗有遲疑之意。
傅澤以對她輕輕點頭,低聲安慰:
“走吧,我陪你去。”
***
做筆錄的過程,陸晚有些渾渾噩噩。隻聽著警官問話,問什麼,她便答什麼。
一直到出了門,很多事情,還是令她難以接受。
傅澤以在大廳等她。
一見她出了門,他便很快迎上來,並不提起案件的事,隻說:
“好了?我們走吧。”
陸晚凝神看了他一眼,緩緩點了頭。
任由他拉著她的手腕,一同走出了警局的大門。
還未走出幾步,突然,不知從哪裡衝過來一個人影,像是牟足了勁,直向著陸晚就來。她心不在焉,一時之間,竟並未發覺。
還好傅澤以在旁,將她往身後一拉,抬手擋住那來人。
陸靜安往後退了兩步。一雙眼睛已是血絲布滿,眼神淩厲,那眼中的恨意,像是恨不得此時此刻就將陸晚扒皮抽骨,殺之後快。
陸晚心中一驚,看向陸靜安,有些不可置信地開口道:
“二姑,你……?”
“彆叫我二姑!”
陸靜安恨恨地瞪著她,倏然冷笑起來,
“你可真是我的好侄女,多虧了我你才找到了這麼個好老公幫你是吧,你們布了這麼大一個局,要把我和老三一網打儘,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你這麼能耐呢?”
手被一隻溫和的大手緊緊包裹,陸晚看向身邊的傅澤以,咬了咬牙,才終於轉向陸靜安,開口道:
“這些都怪不了彆人,多行不義,難道那些錯事,還是我逼著你們去做的麼?”
陸靜安像是被踩到了尾巴,抬起手便撲上來要打她,幸好傅澤以站在前頭,伸手一攔,這才未讓她得逞。陸靜安這一下未成,更是怒極,歇斯底裡道:
“你這個沒良心的白眼狼,你從小到大這麼多年,我們對你的好你全忘了,就隻斤斤計較公司這點利益,好啊你報警,你報啊!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們怎麼樣,不孝順的東西,還想把姑姑叔叔一起送進監獄啊?!”
這些話像是沒有實體的刀子,就這麼一寸一寸,緩緩紮在家陸晚心上,每紮一寸,還要再抽出來,直叫那心頭血淙淙流出來,直到那心上的血快要流乾了,也絲毫不肯停歇。
反而一遍遍再她耳邊回放。
陸晚咬著牙關,覺得額上青筋突突直跳,周身上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她用了很多力氣,才讓自己勉勉強強哽咽著一字一頓地說完:
“你們對我的好,我都記著。但是這次,我不僅要報警,二姑,我還要告你。順便,告訴三叔,這個官司,你們吃定了。”
她的眼眶猩紅,隻是固執地大大睜著眼,不肯示弱。
一旁的傅澤以知道她不欲多留,便拉起她,並未解釋,直往停車的地方走。
一直到了車裡,陸晚仍瞪著眼睛,怔怔出神。
這樣打破了一切關係,撕破了臉的情形,她也曾無數次想到過,可是真的這麼直直白白發生在麵前的時候,她才發覺,自己的承受能力,是如此之弱。
耳邊傳來輕輕淺淺一聲低語:
“想哭的話,不要忍著了。”
陸晚木訥地循聲看去,待到目光觸及那人之時,卻是讓她緊繃著的神經,一瞬間土崩瓦解,潰不成堤。
密閉的空間裡,就隻剩下她的嗚咽聲。
似乎還在含糊不清地呢喃著:
“我一直以為……唔……以為我生活在一個簡單幸福的家庭,小時候二姑和三叔對我都很好……我真的沒法想象,沒法想象他們會這樣對我,可以為了家產篡改遺囑,可以威逼我遠嫁聯姻,甚至……他們大約一早想好了要將我送進監獄,獨占陸氏……”
她滿眼淚痕地抬起眼,倏忽迷茫地問:
“傅澤以,我該怎麼辦?”
***
A市,傅家。
傅子然房間裡。
宋欣走進門來,輕輕帶上門,喚道:
“然然。過來,媽有話跟你說。”
傅子然這些天看著便覺得自家媽媽有哪裡不對,隻是說不上來。
今天宋欣突然過來,神秘兮兮地,她便趁著這個機會,問道:
“媽,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聞言,宋欣頗為鄭重地點了點頭,掏出手機,翻出來一張圖片,才將手機遞給傅子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