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聽到歐少文說自己可以器官重生的時候,他其實有那麼點原來如此的了然。好像多了塊遮羞布,可以掩蓋他之前沒法像他那樣毫不猶豫地同意捐獻心臟的事實。
可是,現在聽他話裡的意思,其實他沒有信心真的能活下來。
所以他的確是抱著一顆不計生死的心做出了這個決定,什麼都沒有的時候是這樣,擁有萬千喜愛之後還是這樣。
“……好。”最後,他的那些震動和疑惑還是沒有說出口,隻是低聲承諾到,“我會記得的。”
這個電話結束,又過去一段時日,歐少文為了不讓自己之後的消失變得那麼突兀,重新開始工作。通告安排得很緊,但因為可以回來住,也偶爾能跟歐仁錦見上一麵。
歐仁錦的工作一向很忙,絲毫不覺得和歐少文的見麵頻率是他故意冷落的結果。
天氣越來越冷的時候,歐仁錦抓住了個好不容易在家裡碰到歐少文的契機,摟著他不放他走了。
他摟著他倚在他房間的大飄窗上,抵著他的頸窩處,忍著身體上的那點難受。他的心臟每每到了冬天就更加容易發病,時時胸悶,手腳冰冷。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歐少文察覺到了他的那點不對勁,想轉過身來看他。
歐仁錦就一手箍著他的肩膀,不讓他轉過頭來,“彆動,讓我抱你一下,我好久沒有抱你了。”
歐少文掙紮了一下,他的力氣有點大,歐仁錦順勢放開了他,於是他有些蒼白的神色就顯露在歐少文眼前,他抬起眼,對他輕輕笑了笑,眼底卻沒什麼光,顯得有些疲憊。
歐少文把嘴一抿,神色立刻難過了起來,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最後卻還是保持了沉默。
不要再猶豫了,歐少文。他這樣對自己說。
原本今天他是不該回來的,今天是歐仁錦要去醫院例行檢查的日子,也是他們計劃中,準備進行移植手術的日子。
他們會配合好,謊稱有一個剛剛車禍送來的病人在他們醫院離世,心臟恰好能與他匹配,機會難得,萬分緊急,歐仁錦會被馬上推進手術室,最好連通知歐少文一聲的時間都不要有。
可是,在歐少文準備前往醫院做前期準備的時候,不知道怎麼的,突然覺得好想他,就是想再!再見他一麵。
你看,他總是這麼任性,所以老是會把事情搞砸。
今天他回來了,按照他的性格絕對不會放歐仁錦一個人去醫院,而一旦陪他一起去了,不管後來再找什麼借口,歐仁錦都不會相信,他會在他準備手術的時候的時候離開。
歐仁錦看到他這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就想笑,俯身吻了吻他的眼瞼,“彆用這種好像新婚初寡的眼神看著我。”
歐少文也跟著扯了扯嘴角,偏過頭去不再看他,“我馬上就要走了,等下兩點鐘有個通告。”
歐仁錦正準備回答,他害怕他開口留他,匆匆忙忙上前親了一下他的嘴角,“對不起啊,我真的要走了。”
垂下眼,特意鋪墊了一句,“再晚幾分鐘,開60碼都不一定趕得到了。”
於是歐仁錦本來準備調戲他的話也不說了,他知道歐少文不喜歡失約,退後一步朝他擺擺手,“行了,不撩你了,走吧,晚上給我打電話。”
歐少文轉身正準備走的時候,他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後響起,“所以要趕通告時間這麼緊,為什麼還要專程回來?”
歐少文身體一顫,差點以為他要揭穿他了,回過頭,歐仁錦卻隻是對他笑了笑,“知道你想我,下次彆這麼任性了小朋友。”
歐少文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好。”
“走吧。”歐仁錦一挑眉。
歐少文轉過身,腳步越來越快,再也不敢回頭。
他先一步來到醫院,前期的檢查已經做過了,儀器也調配過很多次了,他坐在辦公室裡,有些目無焦距地望著前方。
一旁,管齊俊正在用英語和醫生說話,歐少文之前在實驗室的時候被教過基礎的英語和法語,可是他現在根本沒心思去分辨他們在說什麼。
管齊俊正拿著一份保密協議,讓這位從國外來的人工心臟手術專家簽字。他笑容溫和,語氣不急不徐,表情卻很堅定。
“抱歉,不過我必須再強調一遍。我們可以同意這次手術的任何細節、包括歐少文的任何身體數據隨意出現在你們的研究結果和相關論文裡,甚至報刊雜誌和新聞報導也不介意。但唯一有一點,這場手術的兩位當事人,身份姓名必須保密,你們不能透露任何關於他們的年齡職業相貌包括!國籍的信息,包括一些指代性導向也不允許。作為交換,我們不需要您免費,手術費用包括儀器費用我們都會以高出市場價的金額給您,甚至我們可以同意您對手術內容進行攝像,當然,相關影像需要我們先進行審查,確保不透露兩位當事人的任何隱私特征。”
說完這些,他把手裡已經擬好的保密協議遞給了robatel教授,“我想,這沒有什麼問題吧?”
“是的,這是我們事先商談好的條款,”atel教授爽快地在保密協議上簽了字,言語中還是有些不可置信,“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做這場手術了。”
收好保密協議書,管齊俊走到歐少文身前,喚回他不知道漂浮到哪兒的思緒,“緊張嗎?”
歐少文抬起頭來看他,眼神有些空洞,半天才把焦距對準到他臉上,“有點。”
“彆緊張,不會有什麼事的。”管齊俊輕聲安慰他,“科研所那邊除了robatel教授,我朋友也跟著一起過來了,這兩個月裡,他負責貼身照顧你,當然他也同樣簽了保密協議。還有,待會兒你跟歐仁錦並不在同一間手術室裡,麻醉醫生和護士都還是我們醫院的人,歐仁錦那邊,包括他自己,所有人都會認為心臟源是其他病人的,至於你這邊,我們會稍微遮擋一下你的臉,病例和姓名牌也會換成其他人的。我會儘我的全力,確保這件事不會再讓更多人知道。”
管齊俊辦事向來細致妥協,在這個想法從腦海裡冒出來的那一刻開始,所有的細節就已經被他一遍一遍在心裡演練過無數次了,他知道這個手術還有一個最大的弊端,就是一旦被宣揚出去,不管是從哪個層麵上講,都會引起軒然大波。